林暮冬已经接受过PTSD的相关治疗,他很清楚什么是所谓的“正常表现”,自制力也足够控制着自己做出正确的应对来。
他一直都是这么逼着自己的。
叶枝眼眶有点发酸,用力抿了抿嘴唇,半跪下去,埋进他怀里。
小姑娘力道很软,倾身埋在他臂间,奶猫似的一点点拱着,伸出手臂去抱他。
这样的姿势很费力气,叶枝又不想就这样退开,正努力颤巍巍维持着平衡,一只手臂忽然拢在她身后。
无声的力道,忽然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然后又试探似的,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叶枝吓了一跳,本能地攥住了林暮冬的衣服,想要抬头,却被圈在身后的力道轻轻制住。
一只手拢在她脑后,让她枕在绷得劲韧的肩膀上。
“别看。”
林暮冬声音很低,终于不再是之前勉力维持的平静,单手扣着她,哑得人听着几乎发疼:“不好,别看。”
叶枝伏在他肩头,犹豫一会儿,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不叫她看,她就不抬头。只是乖乖地坐在他腿上,犹豫了一会儿,探到他颈间轻轻地蹭了蹭。
发丝轻柔地扫过颈间,力道绵软,微凉的清新气流扫过喉结。
林暮冬呼吸一滞,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声音微哑:“在干什么?”
“解压。”
小姑娘很认真,又有一点儿苦恼,张开手臂搂着他的肩膀,给他背论文:“数据提示,小动物的陪伴可以明显转移注意力。有助于调整状态、缓解不良情绪、减轻压力……”
她有些犯愁:“最好是猫的,但是买猫好像来不及了,我替一下,不知道有没有用……”
林暮冬喉结动了动,慢慢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了口气。
他像是想要松手放怀里的小姑娘下来,可只是动了动手臂,被强行压制着禁锢在体内的某种情绪就又涌上来。
他的手臂慢慢绷紧,没再动。
怎么会没有用。
小姑娘抱着他的肩膀,动作笨拙又温柔,软绵绵地蹭他,有活生生的温度贴上他的颈间,烫得他生疼。
他的小姑娘。
他的。
清晰的思绪毫不留情地涌上来,尖锐地分开浓雾。林暮冬深吸口气,生怕吓着她似的,手臂一点点回揽,把人箍在胸口。
在把人抱住的下一刻,剩下的念头就都已经变得很淡了。
曾经无数次的窒息、重复和闪回,要拼尽力气才能挣脱的噩梦,都在一瞬间被冲淡得只剩下个缥缈的影子。
只剩下真实的温度和触感。
拱在他臂间的。
温暖柔软的。
叶枝坐在他腿上,乖乖地仰着脸,眸子干干净净的,映着他的影子。
林暮冬看着她。
“有用。”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发哑,手臂上的力道使得近乎僵硬:“有用,别走。”
叶枝眨眨眼睛:“我不走呀。”
她像是有一点弄懂了什么,又收了收手臂,贴在林暮冬滚烫的颈间,很认真地跟他承诺:“我不辞职的。要治好你的手,把我押给你,治不好就不走了……”
林暮冬阖上眼,轻声打断她的话:“别这么说。”
他呼吸粗重,牢牢圈着怀里绵绵软软的小姑娘,嗓音低得听不清:“我会当真。”
只要治不好手,她就不会走了。
有一瞬间,他竟然生出了有点疯狂的念头。
……
但是不行。
她耗费了这么多心思,这么努力,这么认真。
他没资格去破坏她的心血。
林暮冬慢慢调整着呼吸,把情绪重新压制在可控的范围内,把人往回揽了揽。正要开口,视线忽然一凝。
叶枝之前一直跟在他脚边打转,他的状态又不好,也就没察觉。现在把人抱着坐在腿上,裤脚随着动作稍稍往上提了提,就一眼看到了白皙脚踝上刺眼的红肿。
比另一边足足肿出了一大圈。
林暮冬的视线凝在那一片红肿上,眼底渐渐沉下来。
叶枝还没察觉,坐在他腿上,毫无危机感地轻轻晃悠着腿,埋头研究着林暮冬究竟为这么这么高。
脚踝受伤不利于走动,她是给自己打了针封闭才出门的,除了打封闭的时候确实像老师教的那样特别疼,这会儿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昨晚半梦半醒的时候,她记得林暮冬和她说过话。
林暮冬问她,如果做了不利于治疗的事,她会不会生气。
大脑会本能地回避受到创伤的场景,林暮冬是不会贸然去做什么的,除非他遇到了什么更加重要,重要到没办法避开的事情。
叶枝怎么都不放心,就悄悄跑了出来。
到场边的时候林暮冬还在准备射击,她担心得要命,却还是没有上去打扰他。
林暮冬有自己的责任,这对他比任何事都重要。
叶枝始终守在场边,守到射击结束,成绩报出来,才在第一时间亮出身份赶了过去。
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几乎忘了脚腕的伤,小姑娘还没察觉自己露了馅,歪着脑袋打量抱着自己的人。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叶枝习惯性地信赖他,已经对他周身气场的变化很不敏感。
好一会儿才察觉到不对,叶枝眨眨眼睛,小心地瞄着林暮冬的视线往下看了看,轻轻“啊”了一声。
林暮冬稍微抬起视线。
好像很久没怕过她的小姑娘终于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抿着唇瓣,心虚地低了头。
然后慢吞吞地,一点一点顺着他的腿往下滑,试图变成液体从他手臂间溜走。
林暮冬紧了下手臂,轻轻松松就把人捞了回来。
最后一点残留的不识也被彻底压下去了,他垂着眼睛,瞳底的惊涛骇浪无声汇聚。
林暮冬低下头,俯身把又试图钻进自己怀里躲着的小姑娘挖出来,轻柔托住脸庞,瞳光深邃漆黑,嗓音低沉。
“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