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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阅微不知道做什么好,两人和顾爷爷打过招呼后,顾砚秋牵着她去了她的房间,林阅微打量着房间的布置,粉色的hello kitty床上四件套,衣柜是粉的,书桌也是粉的,到处都是粉嫩嫩的。

林阅微打趣她:“没想到顾总这么少女心。”

顾砚秋坐在床沿,将她搂了过来,笑说:“都是我还小的时候布置的,我不常过来,这里面的摆设就没怎么变过。”

“你和你爷爷奶奶的关系怎么样?”

“唔,就普通人家那样的爷孙关系吧,逢年过节回来。”顾砚秋鼻尖在她脸上轻蹭,顺势落下个轻吻,“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还想知道什么?”

“暂时没什么想知道的。”林阅微目光定格住,从顾砚秋怀里跳下来,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本相册,得意地扬了扬,“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宝贝。”

顾砚秋也很惊讶,笑道:“我都忘记了,你看看是什么时候拍的。”

林阅微把相册翻开,第一页,顾砚秋出生没多久,还是个小团子,被放靠在床头拍了张照;第二张是四肢跪地爬行;第三张扶着凳子走路;第四张是坐在地板上玩乐高。再是合影,和爷爷奶奶的,和爷爷奶奶爸爸的,和爷爷奶奶爸爸以及……妈妈沈怀瑜的。

林阅微翻到这张照片后看了一眼顾砚秋。

自从真相大白后,顾砚秋对沈怀瑜的感情变得极为复杂,基本上是能不提及便不提及。林阅微怕她看到受什么刺激,顾砚秋目光在这种几乎能称得上全家福的照片停留了几秒,神态自若地问道:“怎么不翻了?”

林阅微继续往后翻。

这本相册没满,顾砚秋七岁以后的照片就没了,据顾砚秋现场回忆,是她长大了,拒绝拍照,于是没有留下来照片。

林阅微惋惜地将相簿从后到前再次翻了一遍。

顾砚秋想了想,说:“虽然以前的没了,但是以后的,你要是想留下,我可以拍。”

林阅微举起手机对着她咔嚓了一张。

顾砚秋拿过来看,说:“丑。”

林阅微:“……”

她用两只手把自己脸蒙住。

顾砚秋:“怎么了?”

林阅微:“我自闭了。”

顾砚秋把她手拉下来,做了个“哗”的音效,说:“你想开了。”

林阅微乐了:“这是流水的声音。”

顾砚秋把她两只手按下来,扣在自己大腿上,眼眸柔和,倾身吻了她一下。林阅微没骨头似的重新回到她怀里窝着了。

她低头玩着顾砚秋的手指,说:“你爷爷在外面,我们在房间里是不是不太好?”

顾砚秋说:“还好吧,本来就隔了两辈,不亲热是正常的,不用勉强自己,而且他们都在忙,你搭不上话,等晚上吧。”

林阅微嗯了声,过了会儿,她自己坐不住了,起身说:“我还是出去吧,太失礼了。”

顾砚秋但笑不语。

林阅微先是去客厅看顾爷爷,顾爷爷在和顾槐下象棋,没空搭理她,而且顾爷爷是国字脸,四四方方,眼角往下垂,有点凶相。

林阅微去厨房看顾奶奶做菜,顾奶奶一见她,先“哎呀”了一声,然后“厨房油烟重”“我这里都忙完了用不着你”“是不是无聊了啊,你让砚秋带你出去走走玩玩”云云,推着林阅微肩膀把她“赶”出来了。

顾砚秋倚在门口,挑眉,一脸“我早知道”。

离开饭还有一个小时,两人索性出去溜达,手牵着手插在同一个口袋里,散步。林阅微怕被人认出来,把羽绒服帽子戴好,又加了个口罩,只露出双眼睛,又大又亮。

小城市年味比大城市重,小区里就有几个小孩儿拿着烟花在放。林阅微对着那个在地上转圈圈冒火星的激动得“诶”了半天,问:“那个,那个,那叫什么来着?”

顾砚秋皱眉:“叫……”什么来着?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到最后也没想起来是个什么名字,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小孩儿放了好几个,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林阅微对着背影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

顾砚秋接上:“一代新人换旧人。”

林阅微说:“是啊。”走出几步,突然一愣,“刚那句好像不是这么接的。”

顾砚秋也是一怔:“嗯?原句是什么来着?”

林阅微:“哈哈哈哈。”

两个人今天笑点奇低,看到什么都笑,走一路笑一路,最后回到家都渴死了,顾砚秋倒了两杯水过来,两人仰头一饮而尽。

顾奶奶拉开厨房门,中气十足地喊一声:“吃饭啦。”

年夜饭便开始了。

气氛融洽,林阅微碗里的菜就没有过小山以外的形状,最后找顾砚秋帮她分担了一半。饭后顾爷爷顾奶奶一人给她封了个大红包,林阅微先是不肯收,顾砚秋笑着说:“收下吧。”

林阅微才收下了。

晚上全家人去广场看烟花,回来以后,顾砚秋和林阅微回房间,顾槐则被叫到了顾爷爷顾奶奶的房间,两位老人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凝重。

顾砚秋看着她爸的背影消失在门里,心事重重地带上了卧室房门。

林阅微边脱外套边问:“怎么了吗?”

顾砚秋说:“没怎么,心里怪怪的,觉得爷爷奶奶怪怪的。”她兀自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顾槐看着父母凝肃的脸庞,不由也微微皱起眉头:“有事要和我说?”他都过了耳顺之年,是家里顶梁柱一样的存在,父母已经很少这样找他谈话了。

顾爷爷不怒自威,严肃地说:“我们找你来,是想问问贺松君的事情。”

他同顾奶奶对视一眼,说:“你身边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听见你说一声,我们还是很久以后才听到一个朋友说起来。”

顾槐宽慰道:“这事儿儿子不是想着不让你们操心么,而且早就解决了,您放心。”

“我不是……”顾爷爷欲言又止。

顾奶奶拉了拉顾爷爷的袖子,从旁插话道:“我来说吧。”

顾槐看看父亲,看看母亲,有点儿茫然:“到底怎么了?”

顾奶奶温秀面孔浮上一层哀意。

顾槐:“妈?”

顾奶奶看着他,说:“是咱们对不起贺松君。”

顾槐更糊涂了,也低头自责道:“我知道,儿子对不起她。”

顾奶奶摇头,说:“不是你,是我们。”

顾槐眉心一蹙,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没等他反应,顾奶奶丢出了一颗炸-弹:“贺松君的孩子,其实是我们要留下来的。”

顾槐脑中轰然炸开:“你说什么?”

顾奶奶喉咙微哽,说不出话,顾爷爷上前一步:“我来吧。”

顾爷爷组织了一下语言,徐徐道来:“当年你执意要和骆瑜结婚,我们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知道她是个同性恋,还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和你有孩子,我们不想让顾家绝后,就想将贺松君腹中胎儿留下来,生下来以后,我们养着。”

顾槐依稀记得关于他和沈怀瑜的婚事,父母一开始还好好的,百般满意,后来突然就开始反对了,态度几度反复,他还奇怪过为什么。

顾槐几乎是立刻追问:“那你们为什么让沈……让砚秋的妈妈去劝?”

顾爷爷道:“我们俩的身份不合适,我们是你的父母,劝一个未婚女孩生下孩子,还不让你娶她,这叫怎么回事儿?我们把这事告诉了骆瑜,恳请她出面,她答应了。本来我们是想,到适当的时侯将飞泉接过来,让他认祖归宗,你和骆瑜离了婚,要是还能和贺松君重归于好的话,就更好。但骆瑜居然怀孕了,顾家后继有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顾爷爷皱了皱眉:“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厚道,但我们也没办法。既然有了砚秋,贺松君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迎进门对你来说,对顾家来说,都是个大麻烦。”

顾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哑声问道:“为什么砚秋的妈妈从来没告诉过我?”

顾爷爷眼神浑浊,轻叹口气,陷入了回忆。

他还记得那天,他打算和顾槐坦白的时候,顾砚秋的妈妈阻止了他:“爸,不要去。”

顾爷爷问:“为什么?”

女人素手捻动佛珠,平静温柔地凝视着他,轻声说:“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究其根本都是因我而起,我身上背的债够多了,不要再因为我,坏了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沈怀瑜说:“贺松君的孩子是我让她生下的,和你,和妈没有任何关系,从今往后,你们把这件事忘了吧。”

这一瞒就是二十多年。

顾槐身形不稳,朝后跌了一步,手握成拳,眼眶通红,他误解沈怀瑜了。他知道沈怀瑜自作主张以后,曾朝她大发脾气,后来也有两次质问,沈怀瑜竟一个字也没有说。

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你们——”顾槐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眼前的父母,他朝后退了两步,猛地拉开门出去了。

顾砚秋站在开着的卧室门口,于暖黄的廊灯里,静静地看了过来:“爸?”

顾槐背过身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睁大眼睛,说:“没事,回去睡吧。”

顾砚秋:“你哭了?”

顾槐说:“没有。”

顾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动,任由顾砚秋走到他身前,指腹抚过他湿润的眼角,然后踮脚,轻轻地将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虽然不知道父亲在伤心什么,但顾砚秋还是温柔地说:“想哭就哭吧。”

顾槐咬紧牙关,失声痛哭。

此刻他不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父亲,只是一个误解爱人多年的丈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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