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府到京城最近的一条路会经鹊渚。宋欣在会宁府待的越久, 越会叫人怀疑。所以宋欣必然会选择鹊渚这条道路。再者, 能在会宁府搞出这么大动静, 只有晏康越的暗鹰军有这能力。江起不清楚, 宋欣到底带了多少兵去会宁府, 只是长途奔波,将士疲惫, 此时埋伏多有优势,便是能杀多少暗鹰狗算多少。
晏康越的暗鹰军几乎尽数在城内,京城中有不下十处安置暗鹰军的兵营。如同洪水猛兽将禁城团团围住, 虎视眈眈下只待来日聚而歼之。
江起的御林军分置两拨,一拨会演戏的留在宫中,余下一拨藏在京郊到处。人数虽不及暗鹰军一个零头, 但此时前往鹊渚埋伏,城内人无从得知。
纵使守城之将是晏康越的人,但谁能保证, 他手底下蝼蚁般的小人物是否也是心之所向。江起韬光养晦数载,虽然暂时还无法与晏康越抗衡, 安插的人只能存在底层, 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前世他是胜者,今生也一定是胜者。
待谢珠查到出城人数骤多时,便立即汇集了御林军往鹊渚而去。
江起装病缀朝多日,沈复卿一党丝毫不给晏康越面子,竟也有多人罢朝。而神女入宫后, 会宁府雪崩一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京城暗流涌动,波谲云诡。
前朝各人心怀怪胎,后宫众人也是百态尽出的嘴脸。
遥清刚入后宫就惹了不少人不快,此时见神女失势纷纷来华阳宫“看望安慰”。遥清牙尖,只是后宫中谁人不会指桑说槐,暗相讥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遥清再如何牙尖嘴利,也辩不过众人,终是恼得见了红。
而这次隐隐有滑胎之象。
禁宫中唯一保华阳宫的人已经“卧病在床”,前些还受百姓尊戴的神女此时也沦为如瘟病般的人物。
于是华阳宫中,除却拜访的人增多外,供给和伺候的大大减少。以至于遥清见了红,一个宫人去了太医院,一个宫人去烧水,偌大的华阳宫只剩卫宁与李瑜守着她。
殿中冰冷,宫人在汤婆子里灌了热水。李瑜自她手中接过,担心汤婆子烫了人,周身裹了锦缎后才掀开一角被褥,将汤婆子挨着遥清放好。
李瑜满是担忧的望着遥清,见她疼的满头大汗,刚刚触及她肌肤却是冰凉。
李瑜问宫人,“太医还没来吗?”
宫人摇了摇头。
久等太医不来,卫宁干脆去宫门前眼巴巴望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卫宁就瞅见前去请太医的宫人的人影。当下大喜,提起两侧裙摆,跑进殿中,向李瑜报喜解忧道:“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她前脚刚进,去太医院请太医的宫人后脚入内,扑通一声跪在众人前哭哭啼啼道:“奴婢无能……”
众人顿感危机。
遥清手肘撑在床沿,半侧着身子。被汗水浸湿的发凝成一缕,重重地垂在脑后。身上盖着的被褥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缓缓滑落,
依稀可见她身下赤红。
显然她此时虚弱极了,唇色苍白,面无血色。然她却使了全身力气,一巴掌打在宫人脸上,道:“废物!”
虽然遥清这一巴掌不重,但却十分伤人心。宫人片刻错愕后,垂着头低声啜泣。
李瑜赶紧将遥清安置好,遥清却挣脱道:“何必假惺惺做出这副姿态,我知道,你们都巴不得我死。”
李瑜皱眉吩咐道:“卫宁,你顾好遥清,我去求皇后娘娘。”
遥清怒道:“不许去!”
时间紧迫,李瑜未曾理会遥清,出门时便身后响起遥清撕心裂肺的声音:“李瑜,你害我一次不够,还要害我二次吗?”
李瑜愣了愣,几息间又恢复常色,抬脚急匆匆地出了门。
……
坤宁宫中,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置着洁白绒毯,殿中暖炉袅袅。二者相衬着,整个屋内便似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李瑜一入内,身上的寒意即刻散了去。虽然心中着急,但此时也只有耐着性子待皇后娘娘前来。未几,便听见一阵珠翠相撞的声音,李瑜仍是没有抬头。坤宁宫她也来过几次,知晓暖阁到偏殿间垂着宝玉珠帘。
这般想着,余光便瞥见锦袍一角,李瑜赶紧伏低身子,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头顶传来宛如流水婉转的声音,“免礼,赐坐。”
枚於上前替李瑜身后置好一个锦凳,李瑜坐好后,晏绥九又问道:“何事?”
李瑜道:“神女见了红,隐又滑胎之兆,求娘娘救救神女。”
晏绥九这段日子因会宁府雪崩之事烦心,纵然李瑜声音带了万分焦急,她还是淡淡道:“你寻错了地方,太医院才是救人的地儿。”
说完,又令枚於沏了茶,似乎丝毫不在意遥清生死。
见李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晏绥九又道:“本宫昨日得了极品龙井,听闻瑜姑娘也是个好茶之人,不如尝尝再回去。”
见在她眼里,一条人命如此草芥,李瑜干脆又跪下来道:“李瑜求娘娘。”
晏绥九不语,兀自啜茶。
这个节骨眼上遥清滑胎,未免太过巧合。细细想来,在会宁府大费周章制造雪崩埋村,其最大收益是神女在百姓心目中遭了冷落。而此时若是滑了胎,又有何收益呢?神女已然跌落神坛,腹中孩子也随之不受万众期待,何必多此一举害她腹中胎儿。
晏绥九一面品茗,一面细细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