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下,秀丽的身影,立于风中。柔顺的长发被风吹起,盈盈秋水的双眸正抬头仰望着夜空,点点星辰尽皆落入她眼里。
夜不能寐的云忘忧信步走到了主殿旁,看着那浮在半空中,飘渺虚无的高楼沉思。细腻和缓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忘忧姑娘,有此雅致,夜观星辰?”
她转过身,看见了紫衣银冠,面目可亲的星维。
云忘忧道:“星维命主,打扰。”
星维道:“我也正好睡不着,出来走走,好巧。忘忧姑娘望着这摘星楼出神,何不上去瞧瞧?”
云忘忧微诧异道:“可以吗?”
星维笑了笑:“自然是可以。”语罢便引着云忘忧上了摘星楼。
两人立于摘星楼内,俯身向下看去,云雾苍茫,亦幻亦真。头顶苍穹,满天星辰尽收眼底。千万年洪流,奔腾而过,人世代代变迁,唯有这星辰亘古不变,永世长存。
云忘忧定定看着明亮的星辰,道:“有人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脱为渺小如斯的凡胎,在碌碌人世间走一遭,最终又都会回归到浩瀚星河,成为一颗同样渺小的星辰。是吗?”
星维道:“传说罢了,忘忧姑娘也信吗?不过,每个人都有守护着他的星辰,每个人也都有自己既定的天命。”
“天命。命主可为自己卜算过一生命数吗?”云忘忧看向星维。
星维笑了笑,旋即对她道:“星阑涧以捕梦,探忆,观天命为业。而命主却不能卜算探测自己的天命,有违天机,必然引起祸乱,遭到反噬。即便是旁人的天命,也只可观测大致趋势,不可窥探过深。天道命数有其自然常理,不可强行干预违背。”
云忘忧陷入了一阵沉思,对星维道:“可否劳烦命主为我卜算天命走向?”
星维看了看云忘忧笑道:“忘忧姑娘,年少不凡,又兼灵阙首徒,想来是极好的命数。”
云忘忧眸中的光芒闪了闪,沉默片刻,摇摇头道:“还是不了,不管怎样的命数,既是天定,我又何须多此一举。若是结局凄惨,反倒惴惴不安,不能活得坦坦荡荡了。”
静默半晌,又道:“但,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可否请命主解惑?”
星维神情轻松:“忘忧姑娘但说无妨,我定尽我所能。”
云忘忧眉头蹙着,神色微有些凄凉。她道:“有关父母的记忆,以及入灵阙之前的事,我好像都忘了。可……我很想知道这些。至少,让我能记住他们的样子。”
星维笑道:“这个不难,若是忘忧姑娘允准,我便试着探探你之前的记忆。”
云忘忧点了点头,星维的手心升起了一朵淡紫的光晕,像是化作了一张透明的网慢慢包裹了她,在两人的中间渐渐出现了一面芙蓉朱颜镜。镜面里呈现所探之人的记忆。
施法片刻,星维却蓦地拂袖收手,面色诧异道:“空白的。”
云忘忧也看见了镜面里空白的一片。她望向星维,疑惑道:“怎么会……”
“我再试一次吧。”星维沉声,另一只手也慢慢聚力。
云忘忧忽觉脑中疼痛,双眼紧闭,眉尖深蹙。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离出体似的。
芙蓉朱颜镜镜面光滑,玲珑剔透,里面却仍是一片空白。星维再次收回了术法,云忘忧揉了揉眉心,摇头道:“劳烦命主。既是往事,失去了便失去罢。”
星维道:“忘忧姑娘不必伤怀,舍却前尘痛苦未必不是好事。”
云忘忧沉默了一会儿,道:“也许师父赐名忘忧就是此意吧。我,其实也不想沉湎过去,更何况,现在连这份过去都是空白的。如今这样也好,前事如何不重要,过好今昔,护好珍视之人就可以了。”
星维颇为惋惜地点点头,旋即温和地对她笑了笑,以示鼓励。
云忘忧向星维施礼道谢,便飞下了摘星楼。
回到寰宇楼时,夜已深了。云忘忧在漫天星光里归来,便看到了楼阁上静静伫立,凝望着她的洛君良。
他的面容清俊,深如墨潭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此刻完全披散的黑发垂落在身后,月白的长袍已在就寝前脱下,此时是一身雪白的中衣,袖口处同样间杂着些浅灰色。他整个人安静地倚在廊前,似乎与身后银白的建筑融为一体。
云忘忧想起山水画般的风华淡雅。她不由得对着他粲然一笑,眼里映着点点星光。洛君良眉目温柔,脸上是更浓更深的笑意。
云忘忧走到了廊前,对他道:“君良,这么晚了,还不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