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猛烈晃动了几下,四人从一阵晕眩中清醒,眼见玄铁柱后什么东西在活动,震得洞穴摇晃。空旷的石穴里,并没有兰娘的身影。
玄铁柱后传来了起伏的吐气声,有一只头开始悠悠地从柱身后探出来,獠牙外露,目有凶光。整颗头像狐狸,像狗,又像狮子,简直难以形容究竟是何长相。它慢慢地探出了半个身子,两只强劲有力的前爪支撑的上半身,竟然长着九颗一样怪异的头颅,十几只圆睁的眼睛正瞅着面前的四人。被人闯进了领地,又搅扰了好梦,此刻它正呼呼地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地从玄铁柱后面走近他们,身后亦拖着九条尾巴,竟是上古异兽蠪蛭。而那柱上的铁链根本没有禁锢住它!
四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那巨兽蠪蛭走下了石台,九颗头颅齐齐作响,发出的声音却如婴儿一般。它忽然对着几人一阵狂啸,像是突然被什么刺激似的,纵身跃向几人,准备啃噬撕咬这送到嘴边的猎物。
星维星归不善近身搏斗之术,闪到了一旁。萧怀奕持剑相击,奈何这蠪蛭九颗头颅,这么多双眼睛,足以观八方。萧怀奕一有动作,便被它察觉,缠斗许久,竟没有伤到它分毫,反而激发了它的怒气,进攻越发凶猛。
云烟织手心幻化出了花叶,向萧怀奕点头示意。萧怀奕立时转变了剑势走向,化进攻为引诱,他在半空中灵活地飞旋移动,牢牢的吸引蠪蛭的注意力,蠪蛭果然朝着他不停变换的方向胡乱进攻,毫无章法。
飞花逐叶蓄足了强大的意念和力道自它背后风驰电掣般袭来。它立刻察觉到了背后尖锐凌厉的气势,头也不转地猛烈甩了甩九条尾巴,来势汹汹的花叶刀刃立刻被扫落在地。
它吃痛地低嚎一声,转过了头颅。仍是有几片叶刃穿过了厚厚的皮毛,扎入了皮肉里。它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旋即冲向了立在地面上的云烟织。
又是一声嚎叫,蠪蛭的身体猛地一缩,它还来不及扑向云烟织,便被身后的萧怀奕一剑狠狠刺入了背部。它发狂般地甩下了背上的萧怀奕,四足捶地,仰天长啸,发出震耳欲聋的兽吼声,彻底激发了兽性嗜杀性。
摔下地的萧怀奕被星维星归扶住,再次提剑相搏,与云烟织前后相应,合力进攻。那异兽此时彻底清醒了,杀戮噬人的欲望更强烈,每一次反扑撕咬都不留余地,萧怀奕一面与之周旋,一面小心为烟织挡着伤害,分身乏术,不慎便被蠪蛭抓咬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尝到了人血的滋味,蠪蛭却更加兴奋起来,似乎是要跟自己的猎物玩耍一番似的,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慢慢和他们周旋磨耗。
两人被消耗多时,下手却难,稍不留神,便被它的长尾缠住了身体,挣扎不得。萧怀奕一手被缚住,另一只手召唤掉落在地的泣华,欲斩断兽尾,那剑却被蠪蛭的另一条尾巴抢先卷走。
星维星归手无寸铁,又不擅击杀术法,二人欲用幻灵梦境暂时制住蠪蛭,可星阑涧的术法似乎对这种异兽丝毫不起作用。眼见兽尾将二人越缠越紧,就要送入满是獠牙的大口中。
石洞内一侧的石壁轰然倒塌,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出,广袖翻飞,手腕起落。雪白的剑芒闪过,一只断尾赫然陈列在地面上,萧怀奕顿觉身上骤松。
洛君良正欲挥剑斩落禁锢云烟织的兽尾,那蠪蛭却猛地将她甩在了身后,九颗头颅齐齐咬向洛君良。洛君良只得飞身跃到半空,引剑斩其头颅。
云忘忧正与溶月扶着昏迷的兰娘,见状,立时召出碧落,斩断了困住云烟织的兽尾。
那蠪蛭此时被月渡划伤了数道口子,正暴躁狂怒。又感受到另一只断尾传来的疼痛,咆哮声惊天动地,洞穴里碎石俱下,处在塌陷的边缘。它用剩余的兽尾又迅速地裹缠住了刚刚脱身的云烟织和云忘忧,奋力地往坚硬的石壁上甩去。
这一甩力大无比,洛君良正剑斩其头颅,见此情形,分出心神,先挥出剑芒劈断了缠住二人的兽尾。两人瞬时从半空中分离,极速地坠向了不同的方向。萧怀奕分身乏术,飞身接住了云忘忧。
星维正扶着云烟织,忧道:“烟织小姐,没事吧。”
云烟织勉力一笑,颔首谢过。与蠪蛭纠缠,被兽尾禁锢多时,她嘴唇发白,犹自微微颤抖。她正面无表情地出神,蓦地被人用力抱了一下,待看清那一袭青衫,她才缓缓地将这个怀抱推开。
云烟织听见自己无比平静的声音道:“阿姐,我没事。”面前的这个人又眼眶微红地跟她说了几句什么,她仿佛听不见了。回过神来时,那人已去斩杀蠪蛭。
洛君良与云忘忧引剑配合进攻,已削下了蠪蛭的几颗头颅,那异兽却仍不肯罢手,负隅顽抗到底。鲜血喷涌一地,仍然咆哮着进攻,洞穴摇摇欲坠,很快就要塌陷了。云忘忧看向一身伤口的萧怀奕和神情萎靡的云烟织,对星维道:“命主,洞穴将毁,请你先带他们出去。”
星维在波动的地面上站稳了脚步,道:“好,忘忧姑娘与洛公子小心,我们在洞外等你们。”语罢引着众人避开滚滚而下的沙石,朝洞穴外走去。
萧怀奕欲作停留,被云烟织拉着走出了蠪蛭的巢穴,道:“有洛君良在,你不用担心什么。”
几个人疾步穿过摇晃逼仄的洞穴,到了先前藤蔓掩映下的洞口。天光乍现,在黑暗里呆久了,叫人一时睁不开眼睛。里面碎石倒塌的轰隆声不绝,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动物都跑了出来,包括那人面兔身的诞兽。刚重见天日,便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身体,一命呜呼。
云烟织收手拢在袖中,神情淡漠。见萧怀奕正看着她,她拿出身上绢帕,替他擦拭浑身的血迹,淡淡道:“怀奕哥哥,你伤得重吗?”
萧怀奕道:“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没事。那个,烟织啊,对不起……又让你遇险。”
云烟织垂着眼睑不看他,只道:“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是我自己非要跟来的。”
萧怀奕还要说几句什么,一只小药瓶扔到了他怀里。溶月脸并没有转过来,仍是用眼角余光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用谢我。”
云烟织对着溶月欠身,拿出药敷在了萧怀奕的伤口上,扶他到旁边空地坐下。
星维看了看昏迷的兰娘,问道:“月师妹,你们如何找到兰娘的?”
溶月道:“二师兄,你们是否被人面兔身的小兽引到的妖物巢穴。我们朝着其指引的反向行进,到了一白骨林立的洞窟,似乎是那妖物蠪蛭储藏猎物的巢穴,兰娘被困于巢穴之中,还尚未被吞食。我们救下她之后,听闻妖兽打斗的声音,原来你们就在隔壁。”
星维道:“以婴儿之声迷惑人类进入巢穴,继而捕杀。兰娘失子痛心,受了蠪蛭的引诱。所幸,我们没有来迟。”
星归探了探兰娘的脉息,又喂其吃了颗丸药,道:“封印已破,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上古妖兽。”
地面又震了半晌,他们身后的洞口也轰然倒塌了,整个山壁都开始倾倒,尘土飞扬,黄沙卷卷。众人连忙退到了十丈开外,石壁已然断裂,霎时间成为平地。山摇地动,仿佛这整个山头都在低吼崩裂。
塌陷的地面上飞出了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双双收剑回鞘。衣袂飘然,却染了点点血迹。两人齐齐点头示意,洞内的妖兽已被斩杀了,地面上的几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云忘忧走到萧怀奕那边,俯身查看道:“没事吧,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事。”萧怀奕笑着道,又指指那个紫色的药瓶,云忘忧转头看向面如寒霜的溶月,心下了然。感觉脸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流过,她伸手一触,却是鲜红的血迹。
耳边听得一声叹息,一抹亮丽的鹅黄在眼前浮动,云忘忧抬头,看见了烟织生动的小脸,她正用袖子替自己擦拭脸上所染妖兽血污。云忘忧握住她手,摇了摇头。云烟织道:“没关系,阿姐最喜洁净,这样满脸血污可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