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说的都是骗人的。”攥住月岛手指的手力道大得出奇,剧痛让她蹙紧了眉,“你根本不是想要谋杀丈夫的已婚女人,而是职业英雄或者警察,而箱子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钱。在你打开箱子的瞬间,你就会试图用某种方法抓住我,对吗?”
他的话多说一句,月岛的脸色便沉下去一分,直到最后,她面孔上的惊慌、恐惧与紧张彻底消逝,仿佛卸下面具般,最终剩下的就只有一片冰川般的寒意。
金眸直勾勾盯着黑泽,随后瞬间往拉杆箱的方向转去。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黑泽抓住月岛的手用力一折,只听一声轻轻的碎裂声,月岛猛地咬紧下唇,闷哼了一声,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她的左手四根手指全部被黑泽折断了。
“我知道你一定有同事埋伏在附近,但是你也要知道,这座餐厅里还有几十上百个无辜平民。”黑泽抓着月岛骨折的手,将她连人带椅子拖拽到自己身边,亲昵地附在她耳边说着。空着的左手从桌布下伸了出来,手腕以下的地方赫然变成了乌黑的枪管。
看着咬紧牙关的月岛,黑泽微喘着,倏然笑了起来。在其他用餐的人看来,他们不过是一对交头接耳的亲密情人罢了。
“不妨告诉你,我的个性是“人体枪械”,比普通的枪支威力大多了……让你的同事全部撤走,再亲自护送我离开,否则我就会随意开火了……”
“除非你把我轰成肉泥,不然我绝不会让你大摇大摆地离开。”怕惊动其余顾客,月岛的声音放得很低,面孔上也早已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她的话却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呵……”黑泽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目光在四周逡巡,最终对准了斜对面桌子上独自坐着、像是在等人一样的那个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巾的男人。
“就先拿他开刀如何?”黑泽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发射子弹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会有,他就算死了,估计也会保持着那种姿势吧……你猜过多久才会有人发现他已经死了?”
看着枪管肆无忌惮地伸上了桌子,最终对准了对面男人的脑袋,月岛脊梁蹿上一股冷气。她所属的警视厅公安部公安第五课追踪这个倒卖违禁品的团伙已经很久了,她心里很清楚眼前的男人的确有可能会说到做到、真的通过滥杀无辜来让她屈服。
杀死一个男人根本只能算是前|戏——黑泽刚才所说的、在餐厅内对着无辜顾客随意开火则是更加可怕的后续。大部分的警员埋伏在餐厅外,而餐厅内也有扮作顾客的公安——但为了避免被黑泽发现,他们的座位都隔了一段距离,更何况等黑泽开火,惊慌的顾客与餐厅服务人员都会成为公安警察行动的阻碍。到时候在一片混乱的状态下,到制服他为止,死伤者也许会达到两位数——前提是他们能够在他成功逃脱之前制服他。
乌黑枪管在餐厅的灯下泛着暗沉的光泽,枪口调试着角度。而就在这时,月岛用力蜷曲起腿来——她一脚踢开了椅子,转身就朝着黑泽扑了过去。
黑泽的瞳孔瞬间一颤,像是想不到身旁的女人会采取这种激进不要命的打法。月岛的速度极快,瞬间,她便挡在了他的面前,完好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而他手掌化作的枪口正对准了她的腹部。
冰凉的枪管一下子抵在腹部,月岛不由得咬紧了牙关——黑泽的话一定透过耳麦传到了埋伏在一旁的警员的耳中,只要坚持五秒就好,五秒之内,堵住枪口,那她的同事一定能够制服这个男人。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出现,面前的黑泽面孔上的杀气逐渐转换成了惊恐。
抵住腹部的东西颤抖了起来——乌黑的枪管不知为何,忽然变回了普通的手掌。随后,月岛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灵蛇般的白影,快得让她几乎无法看清。
红发被白影掠起的风扬起,发丝纷纷在空中散落。透过发丝的缝隙,月岛的双眼倏然睁大——不可一世的黑泽早已被白影缠了个结结实实,从上到下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此刻她才看清那不断收紧、将黑泽勒得面红耳赤的白影原来是一条泛着微光的长条形合金武器。
合金武器因为黑泽的挣扎而剧烈颤抖,但另一头却绕过了月岛的身体,稳稳被人握住。餐厅中终于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放声惊叫了起来。月岛余光瞥到扮作顾客冲过来的公安纷纷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她站在原地,略微僵硬地慢慢转身,恰恰对上了一双泛着些微红光的眼睛。
刚才裹着黑色羽绒服装物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这时月岛才看清那羽绒服似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留有袖筒的便携睡袋。男人头上套着的帽子与脖颈上的围巾已经除去,露出地下将肤色衬得愈发苍白的黑色紧身衣来。他一头过长的黑发无风自动,在空中轻轻漂浮着,骨节修长的右手从黑色衣服中伸出一截来,掌心还稳稳地执着合金武器的另一端。
男人的目光先是在红发的月岛身上定格了片刻,随后重新移到了黑泽身上。他那双黑色的眉皱了皱,连带着眼眶上浅浅的疤痕都随着肌肉的牵扯动了动。
立刻有公安上前,借着被合金武器困住的机会控制住黑泽。其间有人不由自主地轻轻叫出了声:“Eraser Head!”
这一声轻轻的呼叫顿时将月岛口中将将欲出的“老师”二字堵在了唇缝里。她站在原地,怔怔看着相泽消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一秒,见黑泽已经被控制住,相泽干净利落地收回了合金武器。长条状武器乖乖回缩,缠在他颈间肩上,仿佛普普通通的围巾。眼中凌厉的红光熄灭,如今下巴上挂满胡茬的相泽仿佛刚刚被吵醒的黑猫,眉梢眼角都带着懒散的困意,眼珠上还带着依稀可见的血丝。
不加打理的黑发缓缓落下,略显凌乱地垂在他肩头。相泽先是盯着被公安往外移送的黑泽看了片刻,随后慢吞吞地将目光重新移到了月岛身上。
月岛心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扭开头。在相泽将目光移到她身上的那一刹那,仿佛连血管里的血液都结成了冰。
她刚想离开,相泽却朝前跨了一步,站在她面前。
“月岛……照枝?”他的声线低哑,鼻音中还带着几分沉沉倦意,“我没记错吧?”
月岛垂下眼,没有去看他,但很快,一只干燥而宽大的手掌以掌心向上的姿势伸到了她的面前。
“手受伤了吗?给我看看。”她听见相泽这样说着,语气中带了几分迟疑,“再怎么说,也算是过去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