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晋楼看了一眼腕表,又抬头望向月亮——
做一次时间的囚徒!
虽然入秋,花坛内的花枝与草木在夜晚微弱的光线下却更为郁郁葱葱,石晋楼就顺着低矮的木丛中跑到林家公馆一楼的一扇窗户下,轻轻地打开窗户,抓住窗沿,脚下用力一蹬,成功窜进林家公馆。
石晋楼站在门后听着一群人走了过去。
声音消失之后,他飞快地跑到一层电梯之前。
等了十几秒,电梯门就开了——电梯里百分之一百有监视器——石晋楼泰然自若地走进去,看着红色的数字从“1”变成“2”再到“3”,走出电梯之前,他抬起右手,一边后退一边对准监视器,微笑着比划了一个枪击的动作。
石晋楼飞快地一间接着一间的开门。
他很有可能直接与林家的人打个大照面。
林家既然敢绑架林岁岁,那就是准备鱼死网破!
石晋楼又推开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仿佛黑暗到不能透入一丝光线的屋子。
“岁岁?”石晋楼低低地唤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他想重复之前的动作,再一次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石晋楼立刻走了进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电筒,打出一束光照了进去——
林岁岁斜躺在一张桌子后面,整个人一动不动。
白色上衣的右袖被撕裂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她的身前扔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石晋楼飞奔过去扶起林岁岁,探了一下鼻息,虽说有些微弱,但不夸张,应该应激昏迷。
石晋楼拍了拍林岁岁的脸颊,沉着声音:“……岁岁?岁岁?我来接你了!”
林岁岁毫无反应。
石晋楼看着毫无反应的林岁岁,心痛的仿佛被人刺了个洞——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次性消毒袋,将消过毒的针管再一次消毒后,就着林岁岁的右臂将药物一滴不剩地推射进他的身体。
过了半分钟,林岁岁慢慢睁开眼睛,被灰尘弄得脏兮兮的脸毫无美感,她很想哭,但却竭力笑了出来:“你来啦,我们跑吧?”
石晋楼用手电筒照了照林岁岁的胳膊,又将手电筒的光束从林岁岁的胳膊转移到了她的身体上、脸蛋上——突如其来的光线令对方侧了一下脸,顺便闭了闭眼睛——他确定她没有任何外伤之后,稍微放宽了心。
看来匕首上的血是其他人的。
石晋楼关了手电筒,站起身来,再弯下腰,牵起林岁岁的右臂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顺势一抄,轻描淡写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岁岁没有挣扎,乖乖地回抱住石晋楼,她清浅的呼吸就喷在石晋楼颌下的皮肤上。
石晋楼抱着林岁岁来到门后,仔细听着门外的情况。
感受到石晋楼身体的热度,林岁岁在黑暗中微微扯了一下唇角,轻声咕哝道:“小楼,你这样抱着我,我们两个都跑不了……让我自己走……”
石晋楼的目光在林岁岁的脸上稍微停驻了几秒——尽管屋子内太过黑暗,他根本不能很好的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他慢慢松开手,把人放了下来。
石晋楼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一寸寸地蹭出身,左右快速一扫,牵起林岁岁的左手,大步冲了出去。
他们两个人没有乘坐电梯,而是直接跑到楼梯间。
就在他们跑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一声突兀的叫喊声从天而降!
石晋楼大力一甩——林岁岁的身体因为惯性直接砸在墙壁上,接着他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交火声和惨叫声,她猛地回过头,就看到石晋楼站在楼梯转角处,一群保镖从下面冲了上来。
要不是石晋楼甩的那一下,她很有可能已经负伤了!
几秒钟之后,石晋楼大步来到林岁岁的面前,“快走!”
说着他就牵起林岁岁的手,继续朝楼下奔去。
石晋楼带着林岁岁沿着原路返回,从进来的那扇窗户跳了出去,又将林岁岁接了出来。
两个人跑出林家公馆,石晋楼的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
后面陆续还有人在追赶他们,石晋楼按开车门,让林岁岁坐进副驾驶座,皱着眉冲着来人处喊道:“还他妈敢追!不要命了吗?!”
事实证明,他们不仅敢追,还将“追”这个理念贯彻至终。
石晋楼甩上车门,风驰电掣地开着飞车,一边安抚着惊魂未定的林岁岁,一边忍不住说道:“林家这帮傻子,我的保镖都来了,他们没看到吗?敢一次又一次的玩绑架,就不要智商这么低好吗?”
一次又一次?
林岁岁刚要问,突然一声剧烈的“砰”声,奔驰车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原来是后面孜孜不倦追赶他们的人终于掏了枪出来,车的轮胎被如愿以偿地打爆胎了。
“…………”石晋楼一脚踹开车门,对林岁岁说,“快下车!”
石晋楼拉着林岁岁头也不回地钻进路边的树林中。
所过之处林荫成列,清冷的月光朦胧地洒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在石砖上摇曳着,铺呈出一条蜿蜒神秘的小路,直达一所废弃的工厂。
无路可走之下,两个人只好跳进工厂里面一个地窖。
地窖很破旧,四面封闭,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上面的出口离地很远,大约三米开外,下得来而上不去。
石晋楼再次按开了手电筒。
身旁的林岁岁将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细长的线,眼角也弯出很大的弧度——石晋楼知道,她非常害怕和紧张。
尽管他为她注射过药物,但对于从内而发的情感,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
石晋楼用手电筒的光束大致将这个不大不小的地窖描绘了出来,除了几个上锈的铁桶和机械零件,还有一张满是灰尘的破旧地毯。
几圈过后,石晋楼一只手握住手电筒,一只手揽住林岁岁的肩膀,将她搂进怀中,轻声细语地说:“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
林岁岁抬起眼,看向石晋楼的脸颊,若隐若现的光芒背后反而更有朦胧的质感,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慢慢地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但却依然坚定:“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时间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我……”
林岁岁还想继续说话,却突然被石晋楼捂住了唇,他干净利落地将她压在身下,同时关掉手电筒,拽过旁边那张破旧的门板严严实实地遮住两个人。
石晋楼呼出的气息就近在咫尺地萦绕在林岁岁的嗅觉中。
从上方传来的脚步声,细碎且凌乱,听起来人数不多,但也不少。
“他们人呢?”
“最后就消失在周围了啊——这地窖下面也没有——”
“……”
“你们确定他们来这边了?”
“确定!错不了!”
沉默了几秒。
“这么一点小事都办砸,我们怎么和上面交代……”
“那个林岁岁不是林家的人吗?林夫人为什么非要……”
“闭嘴!不容你们议论!”
又一阵沉默。
“可她现在和石晋楼在一起,石晋楼护着她,我们很难拿她怎么办啊。”
没有任何光线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因为视觉失去了它的功能,五感中的其他就会变得异常的灵敏。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
“都不要说话!”
石晋楼的嘴角在黑暗中划出一个无声的弧线,他只将头部微微前倾,就准确无误地找准了林岁岁的嘴唇,然后轻轻地含住。
理所当然地撬开对方的唇齿,沉醉且贪婪地接吻——那些让他流连忘返的味道,让他身体里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咆哮着:不够,远远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更多的……
“下面有人!”
石晋楼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的意义,古人诚不欺我啊!
事实上时间的轮丨盘也只是走过了几秒钟而已。
“谁在下面?出来!”几道光束打进了地窖中,“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石晋楼终止了这个亲吻,猛地抱住林岁岁,飞快地从原地翻滚一下——“砰——”一颗子弹就打在了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
“停止!”石晋楼一脚踹开遮在身上的破旧门板,按开手电筒照了上去。
刺眼的光线射得上方的人措手不及,不约而同地躲了一下。
石晋楼微微抬头朝上方,“看看我是谁!”
“…………呦。”那人蹲了下来,“石老板!”
手电筒的光束在地窖口处几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石晋楼笑了笑,“康秘书带了不少人来迎接我们啊?”
“那是当然,”康秘书讪笑道:“听说是石老板‘大驾光临’,就算没有林夫人的旨意,我也要好好招待,在我心中一直是这个——”说着康秘书比了个大拇指。
石晋楼笑着挑了挑眉。
林岁岁模仿石晋楼的样子也挑了挑眉。
“所以你来——”
石晋楼知道康秘书要表达什么,他抢过对方的话头,将那句话补充完整:“所以我来只是为了接走我的女人。”
他加重了语气,郑重地说:“其中的要害康秘书你当然非常清楚吧?你应该知道林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否则林夫人不会这么不计后果的绑架了岁岁……我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林家,你不姓林,今晚你也没有对岁岁做什么过分的事,所以将来林家倒台之后,你康秘书完全可以来找我,我会为你承担,要是康秘书还觉得不尽如人意,你也可以让我承受法律责任。甚至可以就此给我一枪,崩死我了事,怎么样?”
康秘书没想到石晋楼会说出这些话——他这是先发制人,将自己彻底立于一个不败之地。经过他的陈诉,可供康秘书挑选的结果有很多,每一个字都是在毫无保留的放低姿态,表面上看来完全不是石晋楼的风格,但这恰恰是石晋楼霸道作风的最好的体现。
康秘书再清楚不过:原本他可以有很多的选择,却都被石晋楼一条条的完封了。
石晋楼用几句话把康秘书彻底地玩弄于鼓掌之中,让人表面上看起来占据了优势,实则狼狈不堪。
他明明知道康秘书不可能鱼死网破地说出:好的,我他妈去起诉你or我他妈崩死你——
康秘书由蹲改站,手电筒的光束轻轻一划,他没有立刻给出表示。
石晋楼的笑容顿时淡了下去,微微些发狠地说:“我今天必须要带着岁岁离开!你他妈不要给脸不要脸!”
这一瞬间,几只手电筒的微弱光芒已经不足以照亮被阴鸷因子笼罩的密闭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因为石晋楼最后的一句话发生了质变。
正如石晋楼所说,康秘书是最清楚林家终究要倒台的人,既然石晋楼已经开出了“你可以来找我”的条件,康秘书也是聪明的人,自然要树倒猢狲散,跳向更高大更粗壮更茂盛的大树了!
康秘书关掉了手电筒。
同一时间:
“抬起手来!所有人都不许动!”
就在康秘书模棱两可的时候,一大帮警察举着枪冲了进来。
康秘书和他带来的那些手下顷刻间被全数制伏。
“快,下去救人——”
警察们的效率极高,没多久就弄来了绳子,担架,和救护车以防万一,将石晋楼和林岁岁从那个黑黢黢的破旧地窖里给救了上来。
林岁岁刚要给警察道谢,便见到那个带头的警官和石晋楼友好地握住了手:“石总,我们没来迟吧?”
“没有没有,刚刚好。”石晋楼微微一笑,“辛苦了——”
“石总这是说哪儿的话,本来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林岁岁:“…………”
什么鬼?
石晋楼拒绝了警察们的所有提议,牵着林岁岁的手,慢慢走回他车子爆胎的地方。
车子旁边已经站满了警察、保镖以及乱七八糟的人,其中还有黄秘书。
石晋楼本来还想修理一下,但当他真真切切地看到爆胎的场景——车体上布满凌乱的子弹擦痕,后玻璃上爬满蜘蛛网般的裂痕——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
不过这些复杂只在他的心情中停留了四秒。在第五秒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石晋楼对黄秘书说:“这辆车丢去报废吧,我不想再要了。”
黄秘书:“…………”
很好,老板依然这么财大气粗:)
石晋楼说完要将这辆价值千万的车报废的时候,连见多识广的警察们都傻眼了。
只有林岁岁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黑夜中璀璨的星星,又看向石晋楼,轻轻笑了笑。
她大概明白石晋楼的意思。
车子虽美,就像红颜易老,无论再怎么竭尽全力的修补,也无法穿越回它最初最美好的样子。
就像她和林家,经过这件事之后,只能彻底的形同陌路。
回到家,石晋楼因为一个电话,直接去了书房。
林岁岁在浴室中泡澡。
热水如丝绒般拥抱着她。
让她卸掉这两天的所有惊慌和疲惫。
林岁岁泡了足足半个小时,才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石晋楼已经从书房回到卧室了。
他坐在床边,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着键盘。
林岁岁站在浴室门口,静静地看着石晋楼。
石晋楼停下指尖的动作,抬起视线,也望着林岁岁。
两个人就这样默契地对视了一分钟。
林岁岁慢慢地走向石晋楼,轻轻地坐到他的身边。
“石晋楼……”她轻轻地开口,“社会上的人都叫你‘石老板’,都被你玩的团团转,但你其实……真的挺傻的。”
石晋楼将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到床头柜上。
林岁岁歪过头,抿了抿唇角,轻声问:“为了我这样一个家室复杂、毫不起眼的小丫头,你值得吗?”
石晋楼没有回答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直接强硬地抱住林岁岁,不容分说地将她按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