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后生正是鱼尺素的贴身侍从雪盏,此刻换了布衣短打,扮作了城外农家子弟。
羊澄观打趣道:“你家主人飞升做了花神,还有什么好发愁的?”
雪盏一听,双目憋得通红,泪珠都要滚下来了:“我家少东……我家少东怕是……”
此言一出,羊澄观也警醒起来,忙把她让进客栈,详问因由。雪盏拭去泪珠,将她们近日遭遇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半月前,鱼尺素三人经过梧陵城郊三泉村。当时已日落西山晚,她们便留宿在三泉村一户人家。
那家人丁单薄,只年迈的老夫妇两个,见着她们却热情异常,不但收拾出干净厢房,还张罗着切肉烧鱼款待贵客。见他们年事已高,雪盏桃樽将行囊收拾停当便赶到厨下帮忙。
鱼尺素独立院中,正端详四周农舍屋堂隐隐约约的影子。谁知忽的一个石子飞到身前,只吓了她一跳。鱼尺素抬头环视一周,却只见夜色苍茫,不见一个人影。
心神还未安定,篱笆墙外忽然咯咯咯咯响起一阵笑声。尤其那笑声听不出丝毫笑意,反倒满是怆然凄厉。鱼尺素听得毛骨悚然,心中惊惧不已,忙回身进屋喊人。
那老汉看她惊恐神情,了然道:“莫怕,莫怕,那声响不是鬼也不是怪,是我那左邻的三女儿小卉。”
他长叹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好端端的丫头,年纪轻轻害了失心疯,不知造的是什么孽?”
言罢,他捡了个馒头出去向着笑声丢过去,那笑声随即戛然而止。
被这笑声一闹,鱼尺素也没了观夜景的心思,便也留在厨房搭手帮忙。雪盏桃樽手脚一贯麻利,洗锅切菜样样活计都抢着干。
桃樽看灶台一口小锅一直噗噗熬煮着,闻着十分浓郁清鲜,似是山菌汤。见熬得时候不短了,她便掀锅盖去搅拌,谁知仔细一瞧,锅里头菌子竟是毒覃见手青。桃樽立时吵嚷起来,厉声质问他二人是否要谋财害命。
老夫妇两个还未回话,已是泪水涟涟。鱼尺素看他们哭得着实伤心,又柔声问道:“二位老人家,这毒覃名唤见手青,天生带毒,轻则致人腹泻,重则害食者昏睡不醒。你们可是不识得此物,从山上误采来的?”
二人摇了摇头,又哭了半晌。那老汉断断续续辩解道:“这菌子汤……不是要害贵客……是,是专为我这不死心的婆娘烧的。”
鱼尺素三人听得越发疑惑,忙追问究竟。
就听老汉边抹泪边说道:“我那苦命女儿绿云去了大半年,这婆娘日思夜想,却不见女儿入梦来。前些时候,她误食了毒覃,谁知恍惚间竟见着我那女儿现身了。现在她每日里都去山上寻这毒覃,只为在梦中再见女儿一面。”
他说得哀痛无比,一旁老妇人更是哭得涕泗交流,将要昏厥过去,嘴中哽咽道:“绿云是恨我们……恨我们猪油蒙了心……才不肯见我……”
雪盏好奇问起缘故,不想却引出另一段故事来。
梧陵城中,家家供奉十二月花神,一求家宅平安,二求风调雨顺。为此,每月各有一祀礼,行礼当天,不供画像泥塑,除了拜当季鲜花,还要拜妙龄女子扮成的花神仙子。
那女子不但要品貌上佳,还要脾性对应花之骨韵,故而梧陵城每年有一项盛事,名曰赛花神,即是城中各家各户适龄女子都须应选十二月花神之一,人人登台比试,赛容貌比风姿。
赛花神那日的阵仗排场,丝毫不逊于花神祀礼,也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城中百姓手持十二片花瓣,每月份的花神中意哪家女子来扮,便投花瓣给她。得花瓣最多的十二人,即是来年的十二位花神仙子。
对梧陵人来说,谁家女儿中选了是光耀门楣之大喜事,不但家中张灯结彩昭告乡邻,还要大摆筵席宴请亲朋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