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樽头一个撅嘴道:“甜腻腻的,谁要吃那个。”羊澄观但笑不语,吩咐店家只管装些过来。
等几个浅口碗端上来,雪盏桃樽一瞧顿时精神起来,只见八宝饭汪在琥珀冰水里,顶上洒了葡萄、金桔、红枣、桂圆等各色果干。吃进口中,方知此饭并不软糯,即便泡在冰水里也韧劲十足。
听二人直夸冰爽,鱼尺素举匙才尝了几口,原来那琥珀冰水是冰镇冬瓜茶,和着甜香糯米饭,甘冽清爽,叫人胃口大开。
这八宝饭想来是零嘴小食,只三五口的量,雪盏桃樽一口气吃完,又喊店家再续。羊澄观笑道:“夏日伏阴在内,消暑解渴还得是热茶。”
雪盏伶牙俐齿反驳道:“这一下子是冰水,一下子是热茶,两下相激,我们还是直接进医馆寻郎中吧。”
羊澄观闻言笑而不语,鱼尺素面色微沉,说道:“不要胡乱贫嘴。”
二人挨了训,一个看左一个看右,噘着嘴都不回话。鱼尺素摇摇头,等又歇了一阵,才喊店家另煮几碗姜汁汤面。几人吃得是热汗淋漓,吃尽汤面落了汗,身心跟着畅快不少。
此时刚过午时三刻,外头仍是热浪炙人,店家奉了新茶,几人便饮茶闲聊,静待金乌西斜。
忽然,雪盏支起耳朵,偷偷摸摸听店主夫妇二人悄声讲话。桃樽瞧见,也凑过去偷听。
鱼尺素见状眉头微蹙,正要出言□□二人,羊澄观却朗声笑道:“店家,你们要制什么糕饼,可否拿来一尝?”
店家夫妇笑着应道:“我们高声说话惯了,可是吵着各位贵客了。”二人手上忙活一番,又端了四只碗过来,雪盏桃樽一看便眉开眼笑:“桃浆羹!店家,不要藏着掖着,你还有什么看家手艺,快些拿出来现现吧。”
那妇人惭愧道:“我这当家的不过会弄两样粗陋小食罢了,哪里称得上是手艺?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依本地规矩,谢天地拜祖宗少不得供上灰青糕。我们方才正商量收些稻草来。”
“灰青糕?做这点心,要用到稻草?”这吃食鱼羊二人也是头次听闻,不由得起了兴致,追问起。
妇人解说道:“正是,把早稻干净茎秆过火烧成草木灰,溶到水里去浸新米,磨浆后一层一层蒸出来,蒸个七八层便成了。”
雪盏桃樽听得口水直流,争着道:“大哥大嫂何时做啊,我们多住两日,尝上一尝可好?”
店家摆手道:“做灰青糕不过是应节景罢了,吃起来有股稻灰水味道,饶是本乡人有的见着也要掩鼻绕道,便是我们,多吃两口还觉得腻,你们外乡人哪里吃得惯?”
妇人笑道:“贵客若是想多留两日,不妨尝尝我家海苔饼和马蹄酥,我兄弟在街角烧饼铺专打梅干菜大饼,也值得尝上一尝。”
桃樽冲雪盏一眨眼,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促狭道:“大哥好福气啊,娶了大嫂贤惠如此,做得了点心,卖得了糕饼。”说得妇人面上就是一红,店家倒是憨笑个不停。
看那妇人羞赧不已,鱼尺素说道:“多谢大嫂告知消息,正好我们都想试试味道,劳烦大哥大嫂预备下吧。”
店家夫妇二人忙点头应下,转身各自忙碌去了。
门外热气稍退,鱼羊几人去镇上游逛了一番,发觉镇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尤其西北角上的城隍庙,山门、过庭、戏楼、大殿一应俱全,更有琉璃瓦覆顶兼画梁雕栋,几人焚香拜了一拜城隍爷,才返回适才的饮食店。
店家夫妇早把各色果子糕饼盛装好,整整齐齐摆上了桌案。几人归来,二人正架着风炉,煎点茶汤。
鱼羊二人邀店家一同叙叙家常,夫妇两个推辞不过,还是坐了下来。
几人边吃边聊,店家讲了不少风物特产饮食旧俗,颇投鱼羊二人下怀,聊得是宾主尽欢。
眼见过了申时,有客进店,夫妇两人忙起身,一个招呼来客,一个说要下厨烧几样小菜。
鱼羊二人见天光仍大亮,也未多耽搁,告辞了店家,出了小镇沿官道直奔下个市镇。
如此行行走走,过了不少州府市镇,所经过的食肆酒铺不论大小,都极善化用本地草木入馔,各有一番别致滋味,鱼尺素和雪盏桃樽只觉得大开眼界,连叹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