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来的时候,林建国笑得贼兮兮的,“爹,我跟你说,有好戏瞧了。我听四妹说,前进大队的大队长和红旗大队的大队长为了争夺狮子岛,在公社吵起来了。许社长把两人赶回来,让两队比赛,谁先游到狮子岛就属于谁。我到岸上的时候,他们这边的队员都往水里跳呢。”
林炎城蹙眉,“真是胡闹,这江水这么深。要是淹到了咋整”
不是会游泳的人一定能游长江,狮子岛离岸边起码有三百多米,肺活量不够的人根本就游不过来。
林建国见亲爹站起来往江里眺望,宽慰道,“爹不会吧。敢下水的一定都是会水的。旱鸭子怎么可能会往水里蹦呢。”
林炎城想笑,“这世上哪里都不缺自不量力地人。”
从大炼钢他就看出来了,明明对炼铁一窍不通,可是不少人还真的相信自己能炼出铁水来,相信天道酬勤这句话。
没有知识,你再勤快都没用。
三人站在岛上,看着十几个黑脑袋正往离这边有两百多米远的狮子岛游去。
乌龟岛一马平川,没有一处是高点。他们踮着脚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发现异常。
就在三人大松一口气的时候,林炎城从余光中看到对岸有许多人正发出凄厉的叫喊声。不是鼓舞,不是欢呼,是哭喊。
林炎城仔细看去,那十几个人似乎退了好几个回去。还有两三个并行前进。
“咦爹,我数着好像数了两个啊。”林建国很快发觉不对,他心一抖,“该不会真的沉下去了吧”
林建华也数了一遍,很肯定地点头,“真的,是真的,真的少了两个人。”
林炎城把鱼网一扔,把竹筏推到水里,让林建国跟他一起下水,“咱俩一起去。两人救一个,千万别一个个救,这样很容易被他们带下去。”
林建国重重点头。
两人速度很快,到了江中心的时候,他冲着还在比赛的几人嚷道,“别比了,出人命了。你们有队员沉下去了。”
听到出人命,有人继续往前游,有人却扭头帮着一起找人。
江里水很深,沉到江底,不是那么好找的。再加上他们连护目镜都没有,在水底只能睁开两三秒,视线也仅仅只有一米。
大海捞针找了大半天,林建国从水里冒出来,秃噜下脑袋,朝林炎城挥手,“爹,水下有一个。快点。”
林炎城火速游了过来。
这人大脑已经缺痒,所以没有挣扎,两人把他抬到竹筏上。
林炎城先是挤压小腹让他吐了许多水,才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
大概过了几分钟,青年才悠悠转醒。浑身酸疼,挣扎着想起来,林炎城忙把人推回去,“这木筏不能站人,只能躺着。你好好歇息吧。”
那人刚要点头道谢,就听有人喊了一声,“这下面还有一个。”
林炎城忙下水去捞人。
这个体型比之前那个要大多了,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林炎城将他托到竹筏边上,“你已经醒来了,快点下来吧。这个竹筏只能承重两百斤,你俩肯定超了。”
小青年刚刚溺水似乎对水有了抵触,可看到林炎城那急切的眼神以及他肩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立码滑了下来。
林炎城把人安放在竹筏上,按照之前的方法给他做急救。
五人围在竹筏边,盯着这竹筏上的男人,始终不见他苏醒。
林建国小声道,“爹,这人怎么还不醒啊。”明明刚刚那个那么快就醒了。
林炎城叹了口气,“溺水救人,时间非常宝贵,溺水时间越长,影响越大。”
旁边一个男人似乎认识这人,他眼圈瞬间就红了,“红哥,你快点醒醒啊。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你死了,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众人一阵唏嘘。
另个两人以及那个躺在竹筏上的小青年纷纷看向林炎城,“同志,能不能麻烦你救救他。这可是一条人命。”
林炎城有些为难,这人是长时间大脑缺氧,很有可能脑死亡了。
他想了想,“他脑子现在被堵住了,不如咱们轮流给他吹气。试试看吧。”
五个都是男人,虽然嘴对嘴吹有点尴尬,但是不存在耍流氓问题,众人齐齐在点头。
林炎城第一个吹,他捏着对方的鼻子,吹了几分钟,又换上林建国,然后是下一个。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
狮子岛有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站在岸边手舞足蹈地冲着这边挥水,依稀能听到到,“我们前进大队赢了。”
林炎城和林建国面无表情。
红旗大队却像是吃了苍蝇似的,“自己的队员都要淹死了,也不过来救。真是冷漠。”
另一个是前进大队的,男人低着头,趴在竹筏边上,一遍一遍地叫着,“红哥,红哥”
“爹,这可咋整真的救不活了吗”
林炎城不死心,继续捏着鼻子给他做人工呼吸。
而后,又轮了一遍。
“你们干啥呢叫你们也不听”一个突兀的男声响起,众人这才回神。
林炎城这才注意到这人就是刚刚在狮子岛上喊话的人,他面色一沉,“你们队员溺水了。”
蓝衣男人游过来,挤开跟他一个大队的队员,往竹筏上瞧了一眼,“哎呀,是红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没什么关系。
林建国不屑地哼了哼,“我还以为你是石头,只知道赢,不管人命呢。”
蓝衣男人撇了林建国一眼,“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他淹死是他水性不好,关我什么事。”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如果你也过来救人,也许他不会死呢。”林建国指着站在他旁边的小年青,“这人就比他早几分钟救上来,就活了。”
蓝衣男人“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主席说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见他拿主席来压他们,众人敢怒不敢言。
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林炎城见得太多了,不想跟他打嘴仗,指挥众人将竹筏推上岸。
岸边一双双眼睛焦急地看着这边。
“是谁淹死了是谁”
“是红哥”
“啊红哥哎呀我的老天爷啊,红哥媳妇还在坐月子,要是知道红哥没了,她还不得哭死啊。”
岸上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