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反复思量, 如果真是外人偷粮食, 他们没有房子,荒郊野外, 到处都是空地,不等光线靠近,人就跑没了。
林建国尴尬地挠头,心里反思自己不该这么冲动。
瞅着亲爹已经走了好几米远,林建国忙跟上, “爹,我以后一定会多想想,不会再冲动的。”
林炎城打了个哈欠, 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问, “这么说你想通了”
林建国怔愣片刻, 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两人走着走着, 很快拐进小巷子里, 林建国手里的马灯照在地上,前面一排房屋的土坯墙上折射出阴影,这是放大了好几倍的马灯。
林建国总觉得他爹话里有话,他转了转眼珠子, 凑到亲爹面前小声问,“爹, 你是不是怀疑偷粮食的不是外村人”
林炎城点了点头。
林建国紧蹙眉头, 心里暗自想着, 如果真是流民干的,他们用两次以上的调虎离山才更有用。可是他们并没有。
流民向来都是一群一群的。
如果藏在附近的流民真的来偷粮食,怎么可能只派两个,而且仅凭一人就能把三人依次调开。显然是对大队的房子结构十分了解,速度非常快。显然那人知道哪个巷子能通过,哪个巷子是死的。
林建国福至心灵,“爹,你是怀疑徐广进那帮人浑水摸鱼”
到了家,林炎城欣慰地拍了下他的背,“早点睡吧。事情究竟如何,明天自见分晓。”
林建国急得不行,可亲爹显然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意思,他只好回自己屋了。
这一夜,林建国睡得相当煎熬,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弄明白。
等到后半夜,他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爹该不会是故意给他透一半留一半吧就为了治他这急躁的性子这还真是亲爹啊。
第二日,林建国顶着黑眼圈,没精打采起了床。
林芳秋瞅着他这副样子,打趣道,“二哥,我昨晚好像听到有人喊抓贼了,该不会就是你吧”
林建国没心思跟她犟嘴,一扭头瞅见亲爹进屋,忙凑到他面前,“爹,咱们什么时候去抓贼啊”
林炎城斜睨了他一眼,相当淡定地坐到自己位置上,“急什么,喝点粥再去也不迟。”
林建国只好再次坐下,芳夏给两人盛好粥,又把蒸的三个红薯分一个给武思兰,“武姐姐,你吃吧。”
武思兰有些不好意思,这红薯只有芳秋,建华能吃,其他人只能喝粥。
她白吃白喝算怎么回事。
她坚持不接受,林炎城宽慰道,“你是咱家的客人,如果让你饿着,贺知青该怪芳夏招待不周了。”
就算看在武思兰照顾林芳夏好几年的份上,林炎城也不能让她陪着他们一起喝清汤寡水。
至于他为什么不让全家吃饱,也是怕家里人全吃饱,脸色红润,在众多面黄肌瘦的队员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武思兰不懂这些,她只知道他们不吃,她也不能吃。所以坚决不肯接受。
林炎城见她铁了心,便让芳夏跟她一起分了吃。武思兰这才肯接受那半块红薯。
吃完饭,林建国陪着林炎城去昨晚丢粮食的仓库。
张松年比他们提前到了,但是看他的样子,显然没有把袋子上的蹊跷说出来。
他保持沉默,但是有人却是趁火打劫。
一大早,徐广进就从大队仓库里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翘着腿,一直等啊等。
昨晚闹出的动静,看得人不少。一传十,传十百,很快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
不到八点钟,大队仓库门口就挤了一圈人对着昨晚那四个负责看守的人大骂不止。
林炎城已经好些年没听人骂脏话了,乍然听到,还有点不适应。
徐广进从人群外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挖苦起来,“我说,林书记,你们怎么才来啊该不会是没脸见人了吧”
说起来,粮食丢失,四个看守人是第一责任人,那林建国这个民兵队长就是第二责任人。都是要受处罚的。
林建国没有说话,跟在他爹身后进了包围圈。
林炎城在徐广进身后扫了一眼,昨晚出现的徐家人非常少。徐广进就不说了,就连跟他秤不离砣的徐广飞也不在。
现在他倒是紧随其后,林炎城眯了眯眼,反问他,“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大队长好像并不在啊昨晚干啥去了”
徐广进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林炎城面前,“姓林的,你什么意思”
林炎城扫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有人做贼心虚了”
徐广进指着林炎城破口大骂,“林老头,咱俩平时是不对付。但是我也没怎么着你啊。你儿子看管粮食不利,你就想把责任怪到我头上,你说你像话吗咱们让大伙评评理,我今儿还就不信了,难不成大家都是瞎子,由着你摆弄”
林炎城摆了摆手,“行了,我没空跟你兜圈子。到底谁是偷粮食的贼,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证据说话。”
他朝林建国抬了抬下巴,“把全队所有人全部集合到打谷场,但凡是能走的,一个都不落。今儿我们要是不把贼抓到,咱们这仓库迟早会被这些人搬空。”
徐广进见他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向后扫了一眼。
徐广飞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扭头去打谷场了。徐广进心里踏实不少。
“所有大队干部都留下”林炎城又点了十来个妇女留下,她们共同的特征都是嘴快,好事的。
等所有人都集合到打谷场,林建华跑过来报信。
林炎城这才将视线移向这些大队干部以及大娘大婶们,“安静,大家听我说一句。”
吵吵嚷嚷的人群渐渐停止交谈,直至鸦雀无声。
林建国手脚麻利,很快从屋里搬出一个凳子,林炎城踩在上面,看着大伙,“粮食丢了,看守人以及建国都有责任。但是咱们首先是把粮食找到。”
“怎么找”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张松年从屋里搬出一袋粮食,林炎城让他把粮食它放在徐广进刚才坐的椅子上,指着袋子底下缝上去的蓝布口袋,“瞧见没这是我和张松年一起商量做的机关。昨晚贼偷了粮食。这蓝布口袋里的黄沙一定早点漏下来了。”
徐广进心里一慌,粮仓袋子加了这东西,这两人居然不告诉他
“好了,麻烦大家四处看看,有没有黄沙。咱们顺着黄沙四处找找。”
乡下盖屋多半都用的泥,像黄沙这种东西那是少之又少。之前拆高炉的时候,砖分给队员,但是黄沙却都留下,一直堆在大队仓库里,想着等什么时候队里有钱了,把仓库翻修。
听说有线索,大伙全都埋头开始找。
没一会儿,就有找到一条细小的线,从墙根处一直往旁边的小巷子延伸。
众人跟着这条黄沙线,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末处。
众人齐齐看去,“哎呀,这不是贺知青住的屋子吗”
旁边一人推他,“你傻啊,贺知青早就走了,这是徐广飞家。”
徐广进急得一脑门子汗,“这是栽赃,这是陷害。”他指着林炎城破口大骂,“一定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如果你早就在袋子上缝了口袋,为什么昨晚不抓。反而今天来抓”
林炎城勾了勾唇角,“你说呢”
张松年上前一步,“偷粮食的一共是两个人,可有机关的袋子却只有一个。昨晚当场就抓,肯定只能抓到一个。另一个是谁,谁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