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依旧是九分钱,就算他一天吃两斤,半年也不过三十二块四毛钱,这剩下的三十八块五分钱哪去了
林建军也不知道自己花哪了,支支吾吾想不起来。
林炎城也不指望他了,手一伸,“把你的副食本子拿给我。”
在县城买任何东西都要票,而副食本子都会一笔一笔记录下来。
林炎城拿过来,从上至下瞧了一遍,猛地拍到桌子上,虎目圆瞪,“你自己给我好好看看。你都把钱花到哪了”
林建军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忐忑不安地拿起本子,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哈喇油他给自己买的。
发夹他给奚珍买的。
红糖他给奚珍买的。
糖果他给奚珍买的。
衣服他给奚珍买的。
每样东西都很便宜,但是加起来,却花了将近四十。林建军紧紧地捏着本子,缓缓低下了头。
林炎城摸着下巴,冷笑出声,“我说她为什么要跟你处对象呢。原来她是想找个冤大头啊。”
气得火冒三丈的林芳夏终于憋不住了,恶意揣测起来,“指不定她用你给她买的东西打扮自己,在骑驴找马呢”
虽然说处对象的时候,男方要经常给女方买东西,但是几个月就花掉三十八,如果再包括节礼,两百都不够。这哪是处对象,这根本就是冤大头。
林建军握着拳头,沉默不语。
林芳夏嗤笑道,“要不然她的标准也不会降得这么快啊从潘书记家的小儿子直接换成你。她图什么啊”
林芳秋就跟林芳夏讨论过,罗奚珍跟小五处对象肯定不单纯。前一个是潘书记家的小儿子,后一个是普通工人。
差得不仅仅是那点工资,还有阶级层次以及社会地位。
林建军小声强辩,“潘书记调走了。我以为”
这是正主走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他。
武思兰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她拍着巴掌,破口而出,“你的心胸这么宽广啊居然乐意当人家的替补”
她刚说完,贺云逸就扯住她的袖子,给她使眼色。
武思兰尴尬地挠头,但是她性子直来直去,让她憋着,她还不如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她起身,打开堂屋门出去了。贺云逸赶紧跟上去。
这两人离开,空气中的尴尬气息少了许多。
林炎城瞅了一眼垂死挣扎的林建军。
对于林建军为什么痴迷罗奚珍,林炎城自己也总结过。作为一个敏感自卑的男孩子,有一个如同仙女一样的姑娘帮助了他,他被她给予的温暖感动。慢慢爱上了她。
随着两人接触越来越深,他发现仙女其实也是凡人,一样有七情六欲,一样吃五谷杂粮,一样有自私自利的一面。
与其说他喜欢罗奚珍,倒不如他喜欢假想中的姑娘。
但是再美的梦一旦被打破,他就无法再拿它当梦境。
所以林炎城以退为进,给他希望,以便将来打破的时候,更绝望。“我觉得罗奚珍只是大手大脚惯了。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很不好。你不能助纣为虐。从今天开始,除了饭钱,你只有两块钱零花钱。你要学会用人格魅力征服女人。用钱砸,你砸得起吗”
“什么人格魅力”就连林建华都两眼放光。
“就是她哭的时候,你要讲笑话逗她笑。跟她一起约会的时候,要体贴周到,帮她拿东西之类的。”说到这里,他神神秘秘地道,“我跟你们说,最吸引女人的一点,不是这些细节,而是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吸引人。”
林建军和林建华齐齐惊呼,“认真工作”
林炎城煞有其事地点头,见两人面上透着怀疑,他向一旁的林芳夏求证,“芳夏,你说说贺知青认真工作的样子是不是最吸引你”
林芳夏羞红了脸,咬着嘴唇,在三双眼睛的逼视下,她点了点头,“对几乎所有姑娘都这么想。”
林建军有点不信,忙打开忙跑去找武思兰求证。
武思兰和贺云逸站在门口商量回北京的事情。
听到林建军叫她,她回头,“怎么了”
“思兰姐,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好,你问。”
“是不是男人工作的样子最吸引人”
武思兰愣了一下,点头,“那当然了。”
得到答复的林建军朝她道谢,转身回了屋。
屋里三人探头朝这边看。
林建军进来后,把堂屋门关上,坐下后,朝林炎城道,“爹,你继续。”
林炎城摆了摆手,“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我觉得你回去后,尽量把时间放在工作上。别老想看着对方。如果一段感情没有信任,还怎么维持下去”
林炎城翻他的本子才发现,这两人几乎没隔一两天就会见上一面。次数太过频繁,罗奚珍还怎么骑驴找马
都是男人,他就不信林建军心胸能宽到非人的程度
林建军点了点头,“爹,那年礼该怎么办”
“好办他们不是要面子嘛。那你就把你自己好好捯饬。给自己置办一身体面的新衣,人靠衣装马靠鞍嘛。礼物要提,但是太贵重的东西,咱也买不起,量力而行就成。”他坚决不承认他是因为看不上罗家人才忽悠林建军的。
林建军若有所思,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听他爹的。
现在穿中山装太冷了,林炎城打算给他买军大衣。
换完全国粮票刚刚回来的林建国听说他爹要买军大衣,身子都抖了,“爹,军大衣贵着呢,一件要七八十块钱呢。”
这是黑市的价格,在部队大概只要一半。
林炎城想了想,“能租吗让刘三想办法弄一件新的军大衣,咱们租几天,就把衣服退回去。”
有买衣服的钱,他还不如买粮食囤着呢。
林建国不确定地问,“租十天要五块钱。爹,真租啊”
“这么贵”林芳夏和林建华不停啧舌。
林炎城肉疼地吐出一个字,“租”为了让林建军对罗奚珍彻底死心,他也算是把钱扔在水里打水漂了。
第二天,林建国就把一件九成新的军大衣拿回来了。
林炎城让林建军提着之前贺云逸送的两瓶茅台,又把芳秋从供销社买来的两包糕点放进去,以及五斤大米一起让林建军拎走。
“这份礼还是太重了。”林建军走得老远,林建华还是肉疼。
林炎城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