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派和保派的争斗一直持续到一九六七年。
就在史县长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时, 到省城串连的hb组织“余雷战斗队”带头联合六七个hb战斗队夺了省委、省人委的权。
史县长也没心思打击轰派剩下几个小喽啰了, 火速召集各大公社的社长到县城来开会。
“这些人夺权之后,很快就成立了革命委员会。他们是主席肯定的政权。这事对我们很不利, 这次召集大家是来想想法子。”
各个公社的社长心思各异, 没有一个发言的,想来也是怕惹祸上身。
史县长点名让林炎城先说。
林炎城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史县长下台,他朝着其他人看去,“这个余雷战斗队是从京都来的, 实力不容小觑,短短一个月就把省城的政权给夺去了, 我们这个小小的县, 估计都不放在他们眼里, 史县长这个位子能不能保得住,已经难说了。但是我们都是由史县长亲手提拔上来的。俗话说得好, 一朝天子一朝臣。史县长要是倒下了, 我们的位子估计也坐不长久了。”
众人脸色骤然一变。不得不说,林炎城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原本还隔岸观火的社长们开始集思广益帮着法子了。
“我觉得不如派个代表去跟省城的革命委员卖好。只要我们表态了,他们应该不会再难为我们了。”
“我看行。他们是串联到省城的, 还要回去的,总不能一级一级往下打吧。那也太耽误功夫了。”
大家出的点子都是求和。这点倒是很正常。
县城这边的实力跟“余雷战斗队”差远了,打起来, 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可他们是造反派的组织,未必肯接纳他们老一派的政权。
史县长和林炎城对视一眼,总觉得送上门讨好不太保险。
“我们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林炎城敲击几下桌面, 脑子里突然想出一个法子,“我们可以效仿他们。立刻召集人手成立革命委员会。”
“可是革命委员会是啥,我们都不知道呢。如果选错了人,他们很有可能借此来攻打我们。”
史县长冷哼了一声,“他们要是不肯罢休,随便找一个都能对付我们。”
林炎城倒是对革命委员会知道得多一点,“没事。咱们就当是选先进份子组织,咱们在现有的县委干部,群众组织代表和工宣队、农宣队或部队军管代表各选几个,就不怕他们挑刺了。对了,这些人的政治成份一定要核实清楚,千万别有纰漏。”
大伙听他说得这么详细,也都觉得这法子好。
“把这事办好子之后,咱们再派个代表去。”
大家初步商量这个方案,史县长让首下人立刻去下面通知。
末了,他看向大家,“你们大队有没有事情发生”
有人道,“怎么没有那些从北京串联回来的hb们带头在公社闹事,幸好我们有您这边发的几支枪,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拿我们没法子。”
“是啊,忙得焦头烂额。他们到处抓小辫子,不瞒你们说,我们公社已经闹出十几起案子,死了二十多口人了。”
“你们才二十多口,已经算少了。我们公社死了五十多口,我说什么了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报的数字一个比一个惊人。
史县长听得头皮发麻,他撑着桌子问道,“都是什么原因”
有人摊手苦笑,“都是些文字小事。比如说咱们公社有个妇女把墙上的标语给撕了,原本一人当兵全家光荣,那妇女正好撕去了荣字,这标语变成了一人当兵全家光。其实,那妇女一字不识,但在那个年代,不允辩白,她立马成了诬蔑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现行分子。经过持久连续d,人已经疯了。”
“我们队也有这事。一个小孩子拉屎的时候撕了红宝书上的一页纸,全家被d,全家都没了。”
史县长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抬了抬手,“你们一定要多多注意,把这些案例说给底下的干部们听,让他们回去挨家挨户传达。不能再死人了,这些都是人命啊。”
年纪老迈的史县长面容沧桑,脸上的皱纹也随着他的哀伤而变得格外深刻。
众人齐齐叹气。
开完会,史县长单独把林炎城留下。
他从柜子子掏出一瓶药,倒出两三粒往后一仰。
林炎城麻利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来喝了两口,招呼林炎城坐下,“我这身体已经不行啦。这次成立革命委员会,我打算卸任。”
林炎城惊讶地看着他,“这不好吧”
史县长摇了摇头,“林同志,你应该知道如果有我的名字报上去,他们不会批的。我不想再死人了。他们有后盾,我们两手空空。只凭着我的老交情带回来的枪有限。而且还死了那么多弟兄。我不能这么自私,再让别人跟着我一块儿死。”
林炎城知道史县长这是铁了心了。哪怕他大字不识,可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他自然对中央的政策有几分了解。
史县长摊了摊手,继续道,“那些造反派不会容忍我继续掌权的。要不然他们造反不是没有意见了么”
林炎城心里难受得很。他也知道以史县长这个年纪已经无法再指挥这么激烈的战事了。
但是他真的不想这样好的一位县长就这么被人撵下台。这样大公无私,一心为民的好县长,他这辈子只见到过这一个。
可是为了县里,史县长只能放权,要不然不仅他的命不保,就连跟史县长统一战线的保派们也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林炎城沉重地点了下头,“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