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季主任帮着说好话, 林炎城作保证, 再加上林建华一力承担,贺云逸最终还是从工宣会出来了。
两人向季主任道了谢,一起往他们住的地方走。
林炎城每次到省里开会的时候,都会过来看他们。
“我在里面待了一夜,也不知道芳夏和孩子有没有吓着。”贺云逸身体疲惫, 面上带着几分焦虑与不安。
林炎城叹了口气, 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芳夏没那么娇弱。”
贺云逸看着肩膀上,那只苍老的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如蔓藤, 想到岳父这么大年纪为了让他出来从县城赶到省城, 心中越发愧疚, 他打起精神, 扶着林炎城的胳膊,轻声道, “爹,我让您操心了。”
林炎城没有怪他,就像他原以为小六只要安安份份当自己的老师就一定能躲过暗害, 可惜他低估了人性的丑陋。
“都怪我。如果我一力阻止,让小六待在乡下, 或许他就不会被那些老师举报了。”他是真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会这么坏。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就胡乱给别人安罪名。小六平时跟那些老师不怎么来往, 一直都是特立独行的, 刚好可以被人当成挡箭牌。
贺云逸心里更痛, 小六的工作还是他帮着找的, “爹,都怪我”
林炎城说完,察觉到贺云逸身体僵了僵,忙拍拍他的手,“不怪你。说到底,还是我的私心作祟。我想让小六成长,芳芳想让小六多挣些钱。你想帮小六,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贺云逸摇了摇头,“可是那封信确实跟我有关系。”
他平时都待在研究室,一次都没去过小六的学校,他那些同事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所以那封信绝对不会是小六同事写的。认识他,又知道林建华这个名字,多半是住在家属区的邻居们。
小六经常去他家吃饭,那些人知道小六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
所以那信多半是针对他的,小六不过是顺带。
他能想到,林炎城自然也想到了,“你俩到底得罪谁了”
那些同事指认,小六已经抗下来了。可那封信的瞄头对准的是贺云逸。如果不把举报人查出来,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封,第三封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江峰林这种糊涂人多半还会把人扣留。
贺云逸也想不通,“我没有得罪谁啊。跟同事们的关系也都挺好的。”
研究所的同事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存在那种沽名钓誉和小心眼的。多数都是用事实说话。
再加上,他是跟大家一块研究的,成果也是属于大家的。应该不会有人嫉妒他才对
林炎城想到那封信,突然道,“我记得那封信好像有点特别。你有没有留意”
贺云逸被审查的时候,也亲眼见过那封信,“没有什么特别啊。就是字体幼稚了一些。”
“你没注意到吗那封信居然有个错别字。对方好像把你的名字给写错了,逸写成了结义的义。”
贺云逸仔细回想了一下,别说,还真是名字好像还真的写错了。
贺云逸摇了摇头,“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说话说的是音又不是字。哪怕对方写错了字,也能看得出来,那人写的就是我。”
林炎城提醒他,“你们研究所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娶的媳妇也多半都是有文化的。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识字不多的人家”
贺云逸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是有一个。我同事他媳妇从乡下来的,识字不多,经常被人嘲笑。后来她为了不给自己丈夫丢脸,就跟芳夏学认字。字写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新手的字总归好不到哪里去。”
“你刚刚也说了那字很幼稚,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林炎城越想越觉得可能。
贺云逸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大姐看起来人很不错,没什么心眼,除了脑袋笨一点,学字不快,倒也没有别的毛病。但是芳夏脾气好,又有耐心,教她的时候,并不严厉。
他不相信对方不仅不感激,反而要报复他们一家。
这不就跟白眼狼没什么两样吗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家。
院子里,有许多人都伸着脖子往他们家门口看,但是没一个主动凑过去的。
贺云逸看到刚刚怀疑的大姐正被自己丈夫拉着,她满脸焦急,“孩子他爹,你就让我看看吧。芳夏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
“去什么去他们家可是出了劳改犯,你还去看她,你是不是想害我也被工宣会的人抓去啊”
“没有我就是想帮帮忙。芳夏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怪可怜的。”
“她可怜等你去了,谁来可怜我们家。”说完,他甩开自家媳妇的袖子一转身就想往屋里去。
视线刚好与站在院门口的贺云逸碰到一起。
两人怔愣了好一会儿,那人尴尬得扭过头去,下一秒又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
陈大妞惊讶万分,“贺同志,你回来啦”她扯着嗓子往旁边喊,“芳夏,你男人回来了,快点出来啊”
她嗓门极大,院子里的人齐齐往这边看,但是没一人往这边凑,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好似在问,他怎么回来了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屋子里冲出三个人影,一大两小。芳夏风一般地跑了出来,她边哭边笑,“云逸,你回来了”
“爸爸,爸爸,你去哪了”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跑了出来,拽着贺云逸的手焦急地问。
另一个小男孩只有五岁大,伸手就要贺云逸抱,“爸爸,他们都说你是坏人,你快告诉他们,你不是坏人。”
贺云逸抱起儿子,摸摸女儿的脑袋,看着两个孩子,嗔怪道,“怎么不叫姥爷”
香香和童童这才注意到林炎城站在旁边。
两个孩子齐齐叫道,“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