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着想要扑上去握手的冲动,舞霓不无茫然的喃喃自语,“没想到你居然是男人。”
“”对这个话题,书生就相当淡定了,“在下为什么不能是男人”
“可是情海梵行录”
书生赶紧提声打断她,“谁说男人就不能言情男人不言情,小说中女主是在同谁言情草木顽石吗既然皆可以言情,为何女人可以写,男人却不能写”
“可是魔女”
书生更激烈的打断她,“男人和女人有本质的区别吗若在下所料不错,关于男女同源双生、平等无差,这点阁下最清楚不过吧。”
舞霓愣了愣,突然间被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喔”
书生慷慨激昂起来,“所以凭什么男人就不能写言情凭什么男人就不能带入女主脱去皮囊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平等的男人可以爱女人,也可以爱男人。就如同女人可以爱男人,也可以爱女人。因为在灵魂上我们都是阴阳同体,雌雄双生的我们爱一个人根本就和他的性别无关,我们爱的是人类的本质不信你说到底是香香软软的小师妹更可爱,还是又臭又硬的小师弟更可爱”
“当然是小师妹可爱”
“是多事又啰嗦的大师姐更可爱,还是有求必应的大师兄更可爱”
“当然是大师姐可爱大师姐就应该和小师妹在一起师兄师弟是多余的,多余的”
“”空气顿时陷入了别样的寂静。
片刻后书生清了清嗓子,“咳总之,我们不能先入为主心怀偏见。我们应当求同存异,互相尊重理解。”
“尊者你说的太对了。”舞霓深感相见恨晚,赞美的言辞挤在喉咙里,都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尊者平时都是怎么搜集素材的你知道得太多了,简直深不可测”便举出例证一二三四五,表示,“这就是我家啊尊者是不是在三派都待过还都是内门核心弟子那些细节,不在现场的人根本就写不出来跟那些凭空想象豪门的人写出来的,简直是云泥之别”
瞿昙子淡定的、响亮的拨了一颗琉璃珠。
最初的陌生和尴尬缓过去之后,和读者在一起时本身就容易犯傻的书修,已有些守不住现实和虚幻的界线。
多亏这一声脆响将他唤回现实,意识到被他在书中百般荼毒的当事人就在眼前。
书生终于清醒过来,心虚的、强撑着解释,“这个问题其实我构思好纲目之后,前来香音秘境采风。竟意外遇见了和主角同名同姓,连身份也近似的人。于是不由自主就参考了他的师门和交游”
“嗯嗯。”
“他身旁好友,恰好都是三派内门弟子,又恰好自己送上门来宝库当前,死皮赖脸的缠上去打探就是。”
瞿昙尊重手中琉璃珠啪的一声拨歪了。
“嗯”舞霓也激动起来莫非她师姐也曾给倚马千言尊者过素材
而书生的目光则指向香孤寒。
瞿昙子和舞霓也随之看过去,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
只有香孤寒淡定无辜,不在状况内,“你们在聊什么”
“”舞霓是他干的,绝对是他干的
“不没什么。”瞿昙尊者默默内伤他定然不是故意的,还是别告诉他了吧。
空气再次陷入了寂静。
指望瞿昙子和香孤寒遵循常识打破沉默,是无知的、痴心妄想的。
书生于是见好就收,自觉的把话题引回正轨,“凛香主这次外出,是为了寻找乐韶歌吧”
纵然不在此地,乐韶歌这三个字也是能控场的。
在场三人果然都立刻将话本抛之脑后。
“师姐不是找阿羽去了吗”舞霓尚还不知乐韶歌失联一事。而且,“凛香主不是可以飞花遣令,驱动四方花灵吗也要亲自出门找人吗”
书生道,“搜寻不到”
香孤寒默然点头。
“说来也巧。”书生道,“收到凛香主飞花令时,我正在人间界取材。顺路便去凛香主提到的山谷看了看。”
“可有线索”
书生摇了摇头,“没有。便如凛香主所知方圆六百里内并无人烟。我自认力不能及,便也不再强求。恰当日有陨星坠向东南,我便自行找故事去了。谁知却在两千里外的白帝城中,遇见了乐姑娘。”
“白帝城”正是今日突然出现在人间界的城池。
“嗯。”书生想了想,“进入白帝城后,我身上灵知便被封住了有人引来混沌,将白帝城整个儿包裹住了。一切灵物悉数不得出入。”
“”所以他才探知不到白帝城的存在吗
“我遇见乐姑娘时,她正和人同游。而她身旁之人”书生品味了片刻,“很有意思。若我所料不错,他便是混沌之主。得他首肯,我才终于能离开白帝城。便前来报讯。”
“你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书生点头,闭目,片刻后看向香孤寒。
香孤寒愣了一愣。
似是书生闭目之间便将意念传达给了他。
瞿昙子见他脸色不对,便问,“认得”
香孤寒点头,“阿韶的小师弟。”
书生一喜,“师弟果然有故事”
舞霓听得云里雾里,“师姐找到阿羽了那她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阿羽又耍什么花招了”
香孤寒便问,“阿韶怎么样了
“失忆了。”书生道,“对她的师弟以乐正公子相称。依我看她似是正在渡劫这位乐正公子当是趁人之危,而非是耍了什么花招。”又道,“他身上气息不同寻常,像是与混沌与瀚海同源,言谈举止却与常人无异,倒和古书上所记天魔十分近似。你们若要寻他,不妨往瀚海去看看我估计他是直接把白帝城和瀚海连通了,才会整座城都隐藏起来。”
倚马千言前来天香楼,只是为了将乐韶歌的下落告诉香孤寒。
待说完正事,便自恃是凛香主亲口认证的“朋友”,趁机在天香楼扰民取材起来边打探、边抄写香料器物珍宝名称来历,边体验香孤寒日常用度、边哀嚎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这次他终于能写真豪门了
至于香孤寒本人,则终于可以去睡他心心念念的小吊床了。
天香楼众关照着蝗虫般鸠占鹊巢的书修,遥望着睡在对面小吊床上的镇派珍宝。
心中默念总之凛香主高兴就好。
香孤寒躺在吊床上,晃晃悠悠的看着顶上陌生的星空,想,当日阿韶应该也是看着同一片星空,和远在水云间的他联络。
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联络。
阿韶的小师弟。
香孤寒记得他。
适才他同瞿昙子,同阿韶的小师妹讨论过日后的行程了。
阿韶的小师妹决定继续前往战云秘境,瞿昙子将和她同往。
这姑娘虽对她小师兄的作为很是不忿,认为一切都是他想霸占住阿韶所耍的手段,但她无疑丝毫都不担心阿韶的安危。
“阿羽很怂啦,就算入了魔他也不敢拿师姐怎么样。最多就是趁师姐不记得他的真面目,假装成更英俊更讨人喜欢的模样,趁机骗师姐的欢心。待师姐什么都想起来之后,有他难受的时候。”小姑娘一言断定。
但她似是觉得“天魔”这种存在,高了普通修士一等。为此她很有危机感,因为“美人只配强者拥有”,“一切竞争归根到底都是实力的竞争”。师出同门,她若连一战之力都无,不必师姐选她便已先输了。故而她起码要修得跟天魔差不多才行。
香孤寒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好像句句都很有道理。
无论如何,就连阿韶的小师妹也觉得,此事可放着不管。
阿韶没有遇到危险。
那么,他还有理由去找阿韶吗
毕竟,阿韶原本就是出门去寻她小师弟的。
漫天寒星仿佛出手可摘。
香孤寒向着天空伸出了手。
平生头一次踏出家门,花魂霜魄,从不识烦恼为何物的赤诚之人,终于识得了迷茫和落寞的滋味。
终于意识到,他想要给予的,也可能是旁人所并不需要的。
那么他想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