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房间里俩人已经谈到以后生的孩子该和哪家姓的时候。
闵灯阴沉着脸, 带着一阵厉风冲进了房间, 用准确利落的拔萝卜的手法,提起了章丘的头, 转身往外拉。
“哎!小崽子你给我撒手!”章丘直不起腰,只能佝偻着背,龇牙咧嘴的朝上吼。
“你……你不要乱说。”闵灯声音依旧很小,即便生气都不是很大。
只是抓着章丘脖子的手不松分毫。
“闵灯,松手。”霍疏蹙眉过去拉他的手, “你昨天手上刚戳破了一个水泡。”
闵灯不愿意放手, 但架不住霍疏力气大。
硬把俩人给扒拉开了。
“亲娘姥姥的,老子这十几年的哥算白当了。”章丘揉着脖子, 几乎抹泪, “真是娘不如媳妇。”
闵灯拧眉反驳:“你不是我娘。”
章丘伤心欲绝:“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霍疏在外人面前惯常是一派温和,这会儿又绷不住皮了, 眼角眉梢都是乐呵:“大家都是一家人, 都是一家人, 别这么怒气相对。”
章丘:“……”
闵灯:“……”
闵灯突然想笑, 瞪着眼睛左看右看, 最后笑了出来。
章丘憋了半天,也扭过头悄悄的笑了。
章丘不傻, 闵灯的变化他可能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人。
不是说闵灯有多么大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而是一种缓慢又生机勃勃的成长。
闵灯整个人像是活了过来,他会笑了,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声音, 会打会闹。
会主动掐他这个哥哥的脖子。
他以前拦着霍疏无非是因为害怕,怕霍疏给闵灯带来坏的影响。
但至少现在看来,霍疏才是唯一拉住了闵灯手的那个人。
中午休息时间没等三人笑够就结束了,霍疏和闵灯皆是一步三回头,以一句再见,一句你先走的矫情样子在分别。
“你俩能不能行了?鱼离不了水了是吧?”章丘就看不惯他们俩腻腻歪歪做作的样子,出言讽刺,“是不是感觉有东西掐住了咽喉管,是不是感觉不能呼吸?”
“是。”霍疏笑着答。
“想吻别就直说。”章丘不屑。
霍疏轻咳了一声:“闵——”
闵灯当即转身跑了,红着后脑勺。
章丘摇头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两人并排走在回后厨的长廊上,章丘想了想开口:“姚医生那边联系上了,他回他老家那边,就是隔壁市去了。不过他可能不方便过来,要是你要跟他见面,你得去他那边。”
闵灯蹙眉,表情犹疑。
他去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都会紧张不安,何况是要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我刚刚把联系电话发在你手机上面了,你这几天先跟他沟通,看看需不需要见面。”章丘说,“如果需要去他那儿,我和你一起去。”
闵灯没做回应,章丘就当他默认了。
一天时间转瞬而过,工作完,晚上下班。
闵灯照例走出那条巷子,跟来接他的司机打了招呼。
刚上车,宁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自从那天和宁慧见过之后,宁慧有事没事就喜欢跟他打电话,几乎天天都给他打。
聊很平常的话题,问很奇怪的问题。
闵灯就因为躲她,本来就不爱带手机,因为这事儿把手机撂家里好几次了。
但任然阻挡不了他回家后宁慧再给他打电话。
但其实这些都没有关系,主要是闵灯通常不喜欢跟不太熟的人讲话,一紧张还容易结巴。
但宁慧出其的很健谈,闵灯就算不说,她也可以一直说。
有时候拉的闵灯还不得不说。
闵灯认真的听着电话里宁慧的声音,眼角突然跳了跳。
他突然偏头,恍惚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一闪而过。
闵灯转过身,透过后车窗看出去,后面的路上只有紧跟来着的车。
电话里的声音将出神的闵灯拉了回来,他疑惑的又朝后看了看,依旧什么都没看见。
不止这一次了,闵灯因为性格关系,一向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
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有人在一直盯着他。
单怀蹲在路边,摸着自己那条瘸了的腿,透过脏污打结的头发,眼色阴沉的看向了那辆早已开远的小车。
他在这儿已经连续蹲了一周多了,一点点机会都摸不到。
餐厅门口有保安,他根本混不进去,餐厅后厨巷子那儿的门又是锁着的。
就连每天晚上闵灯独自从后门出来,都有一个司机在只有十几米的地方守着。
他找不到任何漏洞。
单怀暴躁又软弱,他不怕闵灯,因为闵灯从来都不会反抗他。在他眼里,闵灯依旧是十几年前只会缩在墙角的闵灯。
但是他害怕任何一个,但凡比他高那么一点点的男性。
霍疏接过闵灯手上拿着的书包,蹙眉伸手擦了擦他鼻尖上的汗,“怎么跑上来的?”
“我急着上厕所。”闵灯一股脑的摘了围巾、大衣扔在了他身上,跑着进了厕所。
霍疏把闵灯的衣服放好,兜里电话响了。
宁慧打过来的。
两人打了招呼,宁慧就直接了当的进入了主题。
“下周五我就走了,这几天在我和闵灯的交流和聊天中已经确定了他现在的心理状况。”宁慧说,“药我明天让振宇给你带过去,你需要注意的是,这些药物副作用会让患者可能出现的较大反应。”
“对身体有伤害吗?”霍疏蹙眉。
“因为药物的关系,他可能会产生过度镇静,也就是所谓的嗜睡,睡着了不容易醒来,身体没什么力气。情绪也可能抑郁焦虑,在初期还有可能加重原有的心理状态。因为难受,他还可能会抗拒服药,对治疗产生抗拒心理。”宁慧说的很仔细。
“其实我是建议住院观察的,国内有很多针对类似病人的机构都是专业的,无论是人员还是设备。”宁慧说,“但是针对闵灯的状况,他待在你身边可能会更好。但是一旦出现不可控的情况,打电话给我。”
“好。”霍疏回答。
“他一旦开始服药,工作方面可能进行会有难度。这是意思是,他不可能再进行餐厅的工作。而你可能得多抽一点时间陪在他身边,以免不能及时发现不对劲。”宁慧又说。
“霍疏?”房子里闵灯突然喊。
“怎么了?”霍疏推开虚掩的房门,探头进去。
“行了,注意事项我发微信给你。出现任何事,你可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先挂了。”宁慧说
“我的手机你放哪儿了?”闵灯问。
“沙发上。”霍疏挂了电话,脱鞋进门,“你前些天有几次是不是没把手机带在身上?”
“上班规定不能玩手机。”闵灯说,“我带着也没用。”
“以后一定要带。”霍疏说完看着闵灯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没放在心上。
每次早上他都把闵灯的手机塞在他大衣口袋。
但也就转眼的功夫,闵灯不知道是嫌沉还是嫌麻烦,通常都趁他不注意塞在房间某个角落。
现在出门没有谁不带手机。但偏偏闵灯不喜欢带,也不感兴趣。
这事随便安在哪一个孩子身上,家长估计得高兴疯了。
但闵灯不行。他情况特殊,霍疏担心遇上什么事闵灯不能及时的联系到自己。
闵灯把姚医生的电话号码保存下来后,就去拿衣服洗澡了。
霍疏一个人留在客厅,眼皮直跳。
这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着要给闵灯吃药这事儿,总是心神不宁。
坐立不安,挪来挪去。
霍疏干脆趁着闵灯洗澡,下楼开车去手机营业厅买了个手机壳。带脖绳的那种,可以挂着。
买完东西又回来,前后不超过20分钟。
闵灯正好从浴室推门出来,看着他裹着一身冷气,穿着在外面穿的大厚羽绒服,疑惑问:“你干嘛去了?”
“给你。”霍疏把手上的手机壳扔了过去。
“什——”闵灯手忙脚乱的接住隔空抛过来的东西。看清了,惊讶道:“兔子?”
“我问过他们,说是没有那个虫子的,就拿了这个。你等会去把你手机套上,天天给我挂在脖子上,不准拿下来。”霍疏威胁的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帮我弄吧,电视开始了。”闵灯没所谓的把手机套给扔了回去。
霍疏叹了一口气,任劳任怨的去把手机壳给装好了。
又挂在闵灯脖子上挂了挂,“还行吧。”
闵灯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绳子,觉得像小孩儿,太幼稚了。
但霍疏看着对这个绳子还挺喜欢的,他也没说什么,转头去看电视了。
霍疏没有工作的时候,一向睡得早。
闵灯看着霍疏进了卧室后,也没关电视,拿着手机悄悄的进了厕所。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霍疏说他要治病,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以跟姚医生打电话,只能背着霍疏。
他总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霍疏刚上床躺了一会,想起身去上个厕所。
走到厕所前,厕所门是关着的,闵灯应该在厕所里。
他刚要走开,却听见了厕所门内传来闵灯的有些闷的说话声。
像是在跟人打电话。
霍疏蹙眉在厕所门边站了一会儿,虽然觉得不对劲,但也没过多在意 。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连三天,每天晚上闵灯都背着他在厕所里打电话。
霍疏紧张了,害怕了。
于是每天不经意经过厕所时十来回,打探敌情。
第三天后才勉强摸到门内那个人的一点点资料。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个男的,而且还特能聊。
因为闵灯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的应着嗯哦好的。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霍疏在一次又一次的独守空房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家庭危机。
在又一次经过厕所门返回卧室,霍疏抱着被子靠在床上,静静流泪估摸着时间。
十分钟后。
闵灯脚步轻缓的进了卧室,看见他靠在床上,明显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闵灯惊讶。
“因为寂寞。”霍疏回答。
闵灯:“……”
闵灯想了想,亲切发问:“晚饭吃撑了?” 就在房间里俩人已经谈到以后生的孩子该和哪家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