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对子,偏旁部首分别是金木水火土,集齐了五行要素,十分难对。”
任状元强行忍耐,没有出声。
那村民又道:
“烟锁池塘柳,嘿!真不亏为千古绝对。这样的对子,难道是任状元这样的人物都解不出来吗?”
任几生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坐起身,眼上裹着一块三指粗细的白布,整个人憔悴的脱了相。
然而开口时声音响彻朗朗乾坤:
“这有何难——桃燃锦江堤,便是了。”
那村民大吃一惊,旋即喜笑颜开:“任相公真非凡人也。”
第四年,河神要的是任状元口述绝对的舌头。
谁也没想到,四年前金榜题名、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会变成如今这个不能写、不能走、不能看、不能言的……废物。
他闭门不出,躺在床上时,若非呼吸间腹部浮动,真像个死人一样。
房间里寂静无声。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里面会发出含糊不清的哭泣呻【吟。
到了第五年,大家觉得河神一定不会再紧盯着状元郎折磨了。
因为除了他自己,他已经一无所有。
终于,河神说:
“我要任状元这个人。”
于是,村民把状元扔进了河里。
也有人抗议,说任状元为了保护风蚀城,牺牲了太多,不能让他再受委屈,死无全尸。
可是这种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任状元的牺牲已成定局。
再次清醒时,任几生睁开了双眼。
当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做出“睁眼”这个动作时,很是震惊。
任几生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脚。
那些原本齐齐切断的伤口,隐约间冒出一条红线,好似哪家姑娘用绣针将他的手脚缝回原处似的。
周围昏暗无光,任几生睁大双眼,正要仔细看看手脚上的红线,忽然,有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蛇朝他这边游了过来。
任几生大吃一惊,下意识要转身逃跑。
然而那黑蛇在水底游动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贴了上来,叼着书生后颈,朝河道凹陷的河谷最低处游去。
河谷很深,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任几生被黑蛟猛地扔到地上。
他发抖着尖叫,挣扎着爬起来,手指摸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拿过来仔细一摸,才知道是个腐烂已久的骷髅头骨。
头骨里有大量的水蜘蛛,密密麻麻爬到书生的手背上。
任几生吓得魂不附体,猛地扔了骷髅,拼命拍打,叫道:“天呐,救命!这里好黑,我要回家……”
任几生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
黑蛟安抚地吼了一声,下一瞬,任几生眼前亮起蒙蒙的白光。
山洞里光线骤然明朗,仿佛外界黄昏时刻。
任几生睁开双眼,看清楚后几欲昏去。
这里……居然有那样多的骸骨!
面前黑蛟长尾一卷,将任几生面前的残骸扫干净。
又是一卷,将状元郎从那一边,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你想怎么样……”
黑蛟的身体好似液体一样融成一团,原本遮天蔽日的体型,逐渐化成一个同他差不多高的少女。
少女相貌艳丽,一丝不【挂,好奇地盯着任几生看。
任几生大吃一惊,叫了一声,扭过脸去,以手掩面。
少女不依不饶,扳直了任几生的身子,非要让他正对着自己。
“姑、姑娘,自重。”
任几生扭着脖子,四处张望。
然而,当任几生环顾四周后,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风蚀城。
而是水草飘摇的河底深处。
任几生这才认识到面前少女的身份,复杂的感情从心底升起。
这人是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也是风蚀城居民崇拜的神明。
他想一脚踹死她,也想对她跪地求饶。
种种情绪纷沓而来,任几生长叹口气,道:“大人,你,你害的我好苦。”
话音未落,鼻腔一酸,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少女静静看着面前的书生,有些无法理解他激动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直白道:
“我要你教我写字画画。”
“咦……你会说话?”
“……”
任几生这才反应过来。
她一定是会说话的。
不然怎么开口和村民要祭品?
他只是没想到,河神举止低俗无礼,谁知居然是条风雅的、想要学写字绘画的蛟。
作者有话要说: 烟锁池塘柳,最早见于陈子升的《中洲草堂遗集》,被认为是绝对。
作者看了看,觉得“桃燃锦江堤”是对的最标准的下联(个人意见)。
当然了,这个千古绝对还有很多很牛的下联,比如深圳铁板烧,锈堵油烟机等等,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