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几生想了想,答应了。
他开始教她读书写字,下棋吟诗。
谁也没想到,这一教,就是十年过去。
十年后。
黑蛟躲在离山洞很远的地方吃了东西,她不敢再引凡人坠河溺死,有时许多天吃不到食物,就会游到水底深处挖沉船的残骸。
有些食物已经腐烂了,实在是难吃得很,可黑蛟不在乎。
她的心里甜甜的,不断想着两个字。
“晓箐。”
这是任几生给她起的名字,从今往后,她的名字就叫做晓箐。
那天晓箐回到山洞,就看到书生背对着自己,手拿毛笔,似乎是在作画。
她轻声靠近,缓缓游了过去,搂住任几生的脖子。
任几生在画一副冬日雪景图。
图上寥寥数笔,仅靠黑白两色,便将大雪中的静寂与空旷表现出来。
感受到晓箐靠近,任几生并不回头,手下不乱,又是几笔画上。
不一会儿,两个小人便出现在山林雪景之中。
“好想和你一起去看雪……”
任几生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回想起自己十几岁外出考取功名时,见到的那一场鹅毛大雪。
晓箐心中一动,将下巴抵在任几生的肩膀上。
任几生有一张笑脸,即使是漫不经心的发呆时,看人的眼神也很温柔。
这样的长相有些过于风流,晓箐不会忘记,任几生还活在人世时,是多么招惹风蚀城的女孩子喜欢。
想到这里,又酸又涩的复杂感情涌上心头,晓箐语气冷硬的问:“你要离开我吗?”
任几生一愣,笑了笑,没有回答。
抬笔在雪景图上继续写:
【最幸人间飞白雪,卿我惊鸿共白头。】。
很难形容此刻晓箐的心情。
她没有人间女子的羞涩,感情的表达方式也寥寥无几。
晓箐只是凑上前去,用力亲吻了书生冰冷而苍白的唇。
她想:只要是他说,她可以把命给他。
晓箐对状元的喜爱日渐臻深,她用尽一切办法,换着花样,想要哄爱人开心。
可书生的笑容总是很浅、很淡,虽然温柔,但不开心。
终于有一日,晓箐对任几生说:
“我带你出去看看吧。”
任几生执笔的手略一停顿,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晓箐。
晓箐见他清澈的眸子中有惊喜的光芒,也开心起来:
“我想和你去看雪。”
任几生握住晓箐的手,犹豫了一下,说:“其实,在风蚀城是看不到雪的。”
“为什么?”
“风蚀城气候干燥,位于陆地深处,水汽无法从海面吹到内陆中。”
晓箐沉默了。
她身为蛟族,不可远离自己掌控的河流,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任几生叹道:“有你这句话,我已经很开心啦。”
晓箐看着书生苍白但温柔的脸,总觉得自己心里,是有一些悲伤的。
——如果,我是个凡人就好了。
晓箐这么想,忍不住脱口而出。
任几生愕然,凡人寿命短暂,为了生存奔波,有各种各样身为神明的黑蛟无法理解的苦恼。
“我只想和你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闻言,任几生心中一震,大为感动。
他放下手中的笔,主动将晓箐搂在怀里。
虽然任几生与晓箐做过更亲密的事,但这样的主动还是少数,晓箐的手有些发抖。
满腔的爱意几乎就要溢出。
“我怎么才能让你更快活些?”
任几生亲了亲晓箐的耳侧,轻声说:“除了看雪,我还想再上陆,看一看风蚀城。我想看看故乡有什么变化,看看那些曾经认识的人,过得好不好。”
晓箐看着任几生,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晓箐化为黑蛟原形,将任几生带到岸上。
她自己则翻了个身,又沉入水底,同时约定第二日再来接他。
谁想没过一个时辰,任几生便自己跳到了河中,回到了晓箐身边。
他脸色惨白,神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有些凄惨。
“我终究是死过一次的人。”
“他们怕我也是应该的。”
任几生扶着石壁,看似平静,只是身体还在发抖。
“以后……还是别再上岸了。”
晓箐脸一沉,问:“他们欺负你?要我帮你教训那些人吗?”
任几生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不懂。”
晓箐眼神愠恼。
“算了……”
任几生说算了,可在晓箐心中,这事儿没完。
当天,这条黑蛟便违反祖训,爬出河道,大开杀戒。
风蚀城内万条人的性命,都被她一人夺去。
在她眼里,这些人都是自己的食物,皆可屠杀。
怕任几生是鬼?
那么,你们所有人都变成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