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行礼:“臣等愿意为皇上赴汤蹈火,竭尽所能!”
陈坚的心里沉沉的,若是如此,那荣王只怕会选择明日起事。可皇帝明显早就知道了,却不拆穿,仿佛就等着荣王动手。
他是相信了坊间的那些传言,以为瑞王也是荣王所杀吗?
天家果然无情。
陈坚默默想着,却没有说话,只接下了任务。
出来时,他看了看天色,天际已经泛出鱼肚白了,很快……天就要亮了。
荣王府内,一切也都准备就绪。
荣王将软剑别再腰间,今儿他大婚,父皇答应了,让扶桑公主从宫里出嫁,到时候他要带人马去内宫迎接。
魏如意一夜未眠,确定好胡家和陈家都做好了防范后,才安心在家里等着了。
早上的粥是用砂锅煲煮的香菇鸡丝粥,香滑的香菇和软烂的鸡丝混在上等的大米里,添上些许清甜的玉米粒,软糯滑口。
白杏知道她一夜未眠,格外叮嘱了厨房做些清淡开胃的小菜来,魏如意一口一口慢慢的品尝着,她想,现在不吃饱一点儿,中午怕要饿肚子了。
一顿早膳吃完,外头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小姐,荣王迎亲的队伍经过了城门处,并在城门处造成了混乱。现在混乱解决了,一行人直接往皇宫去了。”
来回话的小厮道。
魏如意点点头:“我让你传的话,可传给谢妈妈了?”
“传了,谢妈妈说,一切按您的意思办,铺子都不会开门,您放心。”小厮回道。
魏如意让人打发了赏钱,看他离开了,才起了身,拿了药铲,去院子里把长得不错的药材全部收了起来,叫人放到小篮子里。
白杏瞧着,立即殷勤道:“小姐,奴婢让人拿簸箕给您晾晒起来吧。”
“先别晒,放到屋里收着。”魏如意道,她担心迟些那些人真的冲到魏府来了,会把她这片辛苦种植的药材全给弄乱了。
“是。”白杏不解的应下,看她还在铲药材,才疑惑的走了。
没一会儿,魏老夫人就过来了。
她的到来,让魏如意有些奇怪。
“祖母怎么得空过来。”魏如意让人捧了清水来洗了手,才屈膝行了礼。
魏老夫人看着她,这小脸跟他的儿子一点儿也不像,虽然有些像陈家人,但隐约间,她更觉得像十几年前那个雨夜,忽然闯入魏府的男人。
“如意。”
她开口,语气没有半点的柔和。
魏如意已经习惯她的淡漠了,也不强求,只浅笑道:“祖母既然来了,去里屋喝杯茶吧。”
“你先随我来,我有话告诉你。”老夫人再次看了她的脸一眼,才敛起眉目,缓缓转身往外而去。
木英跟过来,提醒魏如意:“暗道在南风院里,小姐现在切不可出去。”
魏如意也是这个意思,就听魏老夫人忽然道:“你不想知道为何你娘至今躲在陈府不肯出来吗?”
魏如意愣住,娘亲?她以为娘亲不肯出来,是因为当年被休,也因为自己当初没有跟着她去陈府,而记恨了自己。
难道不是吗?
她看着魏老夫人,她没道理骗自己,而且按照她的性格,也不会拿这个莫名其妙的话来骗自己。
魏如意提步欲走,木英也要随之跟上,却只听魏老夫人道:“你若是想知道,就一个人来,否则就一辈子也别想知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娘把自己困死把。”
魏如意牙关微紧,按下木英:“你们在这里等我,若有情况,再来寻我。”说完,提步跟着魏老夫人的脚步往南风院外而去。
魏老夫人一路带着她到了祠堂,到后,她也打发了所有的下人出去,转头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拿过一旁的香来,奉香磕头,动作不疾不徐,只不过脸色却不大好看。
魏如意一直站在旁边,不知道她到底唱得那出戏。
“祖母……”
“如意。”魏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也不看她,只盯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道:“自从回京城后,我就一直觉得奇怪,觉得不像信儿,不像魏家的人。不管是你越来越长开的脸,还是你的脾性。”
魏如意皱眉:“祖母此话何意?”
“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像陈家人,可自从上次再见陈家的人,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你的脸只有三分像你的娘。”魏老夫人说完,又给魏家的列祖列宗磕了个头,喃喃自语:“都怪我当年与老侯爷置气,竟没想到家门不幸,会发生这样的丑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魏如意手心微紧,听她这话的意思,倒像在指认自己是个野孩子似的。
话落,魏老夫人的目光忽然凌厉起来,死死盯着她:“若不是你娘躲着不敢出来,我一定能更早就发现的。你……你根本不是我魏家的种!”
魏如意不知道她怎么会忽然这样说,京城最近也没什么异常,她忽然发什么疯?
“若是祖母没别的事,如意就先告辞了……”
“如意……你这个名字,也是那个男人取的。当初我真是蠢,竟半点没想到,他一个雨夜忽然出现的陌生男人,与我魏家只有一面之缘罢了,怎么当初就那么巧合的救了被歹徒劫走的你娘,而那之后,你娘就怀了你,等你出生后,那个男人还亲自登门,要替你取名字!”
魏如意只当她是恨自己恨疯了,这样没有根据的话也能随口就来,只冷静下来淡漠道:“祖母累了,早些回屋歇着吧。”说完,转身就要走,魏老夫人只呵斥出生:“把当年的接生婆给我带出来!”
魏如意一回头,便见两个婆子拎着一个明显被严刑拷打过的妇人进来了,妇人才被扔在地上,便蜷缩着瑟瑟发抖道:“老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欠魏家的钱,一定会尽快还上的……”
“只要你说出接生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欠的债我不但可以一笔勾销,我也可以不计较你瞒了我这么多年,拿了陈家的钱出去逍遥快活这么多年!”魏老夫人因为激动而不断的咳嗽起来,魏如意的眼底已经蓄起了杀意,语气渐凉:“祖母恨我,我知道,但何必演这样一出戏呢?我相信娘亲绝不可能做出背叛父亲的事,娘亲被休之前,一直温柔谦恭,但祖母何时真正接纳过她?也罢,说这些你也不会理解的。祖母身子不好,早些歇着吧!”
说完,提步便往前而去。
老夫人看她半点也不信,急着往前追了几步,呵斥旁边的婆子将她拦下来,魏如意只让雪无痕出来,轻易便将那些人都踢开了。
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这影子,越发的像那个男人。自己怎么这样后知后觉,若是当初没有离府就好了,一定能早早发现,早就杀了这个孽障!
“要不要我去查一查?”雪无痕跟在魏如意身侧,看她沉默不说话,问道。
魏如意没有吱声,查什么,查自己亲娘的贞洁么?
她不信魏老夫人会忽然出来搞事,背后必定有人在动手脚,谁?灼华吗?
“这几日,谁接触过她?”魏如意问道。
“如你所料。”雪无痕撩了下耳际的长发,凑近了道:“你真的不好奇那个陌生男人是谁?”
“我比较好奇灼华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若是老夫人出去乱说,我娘这条命都保不住。”魏如意寒声盯着他。
雪无痕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咳了咳,才道:“应该是她让人查了魏家的过往吧,许是捕风捉影故意拿此事来激怒你的。”
魏如意想了想,倒也有可能,灼华已经宣战,就势必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亲人,从言袖姐姐那儿下不了手,陈家也插不进去眼线,便想到自己娘亲身上了。
魏如意想着年底即将发生的那件事,浑身都溢着一股杀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雪无痕看她就这样闷着头离开了,又回头看了眼不甘心追到祠堂门口的魏老夫人,耳朵微微动了动,道:“有人过来了,带着杀气,应该有二十来个人。”
“荣王开始动手了。”魏如意轻声道。
雪无痕点点头:“应该是,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救不救这老太婆?”
“你去通知她待在祠堂里不要动,荣王的目标是我,不会伤害她。”魏如意脚步微微停了停,回头看了魏老夫人一眼,失望深深烙刻在心底,提步往南风院而去。
雪无痕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离开的模样,觉得像极了他娘以前养的小兔子,也是这样瘦巴巴的一小只,最后一个人待在笼子里绝食死了。
他回头把魏如意的话告诉了魏老夫人,便迅速跟着魏如意去了。
老夫人听完,却只生出了别的想法。
“老夫人,要不咱们先躲起来吧。”一旁的婆子倒是胆小些。
魏老夫人没出声,只等到前门的小厮来回报,说有拿刀的强盗闯了进来,才回头朝魏家的列祖列宗磕了个头,道:“这孽障为我魏家带来的只有灾祸,老祖宗在上,儿媳也不想取她性命,可儿媳自知时日不多,若不带着她一起走,怕魏家再无安宁。”
她又连着磕了三个头,才让人扶着,往南风院而去。
南风院此时的院门已经紧紧关上了,院子里的下人也早被魏如意打发回去躲避了,她带着木英和知雨打开了密道的暗门,准备进去,就听得外头忽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知雨迟疑了一下:“难道是他们没躲得及?”
“小姐都吩咐了,谁还会那么傻这时候来?”木英道。
“木英,去看看。”
魏如意道,木英知道她不忍心看旁人因她而死,应下,立即去查看了,可门一打开,就看到了魏老夫人,和她身后站着的二十个拿刀的男人。
她抽出腰间的软剑,往后退了几步:“老夫人,您这是……”
“如意呢?如意,救救我……”老夫人哀求起来。
“小姐,别出来!”木英大喊,但那拿刀的男人也丝毫不手软,手里的刀瞬间刺入了魏老夫人的肚子。
魏老夫人一口血吐出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看这屋子,继续颤着声喊:“如意,我是祖母啊,救救我……”
魏如意拉开房门,看到她满肚子的血,愣住了。
她不是不惜命的人,她既然躲在祠堂里,又怎么会被这些人这样轻易抓住?
“如意,救救祖母吧,祖母知道错了,你救救祖母……”魏老夫人的眼泪落下来,继续祈求。
木英紧张的护在魏如意跟前:“小姐,方才分明是老夫人带他们进来的,你听奴婢的,先回去。”
魏如意愣了愣,看向那二十几个男人,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
木英怕她犯糊涂,魏如意只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才走到她跟前来,跟那群男人道:“与其在这里跟我的人打一场,倒不如简单一些,我过去,你把她放过来。”
为首的男人冷笑,什么狡猾如狐的女子,不过是个儿女情长的傻丫头罢了。
“可以。”
男人转了转手里的刀,一会儿都不需要魏如意过来,他的刀就能轻易的割下她这颗美丽的脑袋。
“木英,你接住老夫人。”说完,缓步往那个男人跟前而去。
魏老夫人没想到魏如意会这么轻易的就中计,但她到底不是魏家的种,她不能留着她,不然就算死了,她怎么去跟列祖列宗们交代?她是个失败的儿媳,管束不好魏家府门,却也不能还留着这个有辱家门的孽障。
魏老夫人狠了心,她肚子里的刀被抽出来,她本就老弱的身体几乎扛不住,但还是捂着肚子,缓缓往木英的方向而去。
就在经过魏如意的一刹那,她看到了魏如意手里的药。
她明白过来,魏如意身边的那个高手一定在暗处,只等着她洒出药,就救她离开!
想明白后,她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忽然开口:“如意,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几个男人瞬间明白过来,也不再等,提刀就杀来。
魏如意脸色微白,雪无痕和铁如兰都迅速提刀挥了出来。
魏如意险险躲过一劫,可木英却气得差点没一刀捅了魏老夫人。
“罢了,走吧。”魏如意要离开,想了想,又拿出一枚哑药上前塞到了魏老夫人的嘴里,接着还给她塞了一粒护心丹,而后才目光冰寒道:“你最好别死,我会让你亲眼看到,魏家是如何在我手里毁掉的。”说罢,提步往密道而去。
既然她不认自己是孙女,那就不认吧!
此时的灼华,坐在贤妃膝下,慢慢替她敲着腿:“母妃不必害怕,父皇一定会阻拦住造反的荣王兄。”
贤妃温柔的望着她,轻抚她柔顺的长发:“好华儿,若不是你在,母妃都不知怎么办了。”
灼华看得到她的眼底的温柔是真心实意的,这么多年她待自己,也的确如亲生女儿一样,不缺首饰不少吃穿,但终究,她不是自己的亲娘。
她起了身来,端了杯茶来,浅笑道:“母妃先喝口茶压压惊吧。”
贤妃想起柔嘉和桔儿的事,想起言袖叮嘱的让她务必防备着灼华,望着这茶,迟疑了一下。
只是这迟疑,灼华便下了决定。
终究不是亲生的,不论如何,中间都隔着层纱。
她放下茶,浅笑:“母妃许是还不想喝茶呢,那吃块糕点吧,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山药糕,方才刘太医看了看,还嘴馋呢。”
她捏着糕点递到了贤妃唇边,贤妃已经因为方才喝茶时的迟疑伤了灼华的心而内疚不已了,等她递来山药糕,立即便接过咬了一口,边吃还边笑道:“的确不错,你也吃点儿吧,你小时候可最爱这个糕点,所以我宫里常备着,这样你来我这儿就不会哭了。”
贤妃怜爱的说着曾经的往事,眼里的疼爱几乎要溢出来,灼华看着她已经全部吃完了的糕点,眼眸微湿。
“母妃……”
“华儿,怎么哭了?是不是想你亲母妃了?母妃知道,当初你小,经历了那样的事打击很大,所以母妃才要了你来亲自抚养,你瞧瞧,华儿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很快就要嫁人了,母妃跟皇上说过了,要给你准备一份比谁都风光的嫁妆……”
贤妃说着说着,便觉得有些困乏了起来。
她揉揉眉心,还奇怪道:“我怎么这么困了?”
“母妃困了,就去歇会儿吧,等你起了,咱们娘俩再继续说话。”灼华咽下喉咙的哽咽,浅笑扶起她。
贤妃只觉得忽然间困得不行,点点头,刚起来走了两步,便倒了下去。
宫女们顿时乱作一团,灼华只淡漠的看着这一切,擦去眼角的泪。
既然柔嘉死不了,那就只能贤妃代替了,她也不想的,不过母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这药只会让你长久的睡下去,等我嫁给了衍哥哥,等皇兄得到了那个位置,华儿就让您醒来。
想罢,她转身离去。
陈府,陈言袖提剑击退了突然杀进来的人,心口却闷闷缩了一下。
“怎么了,怕了?”陈有才收回带血的剑,笑问。
陈言袖的注意力被分散开,只冷笑一声:“也不看看这几个人够我练几下手的?”说罢,二人齐齐挥剑往前杀去。
但杀着杀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便踹门进了来,一眼看到陈言袖和与她对打的人,搭起手里弓弩,箭迅速飞出来,十分准确的没入那几人的身体,那几个人声都没发,就毒发身亡了。
其他的人看到他,也翻身杀了来,男人只淡定的跃开,弓弩发箭,箭法奇准,不过十来箭,这里的人都倒地了。
可等他完美的处理完抬头时,只看到目瞪口呆的陈有才,却不见了陈言袖。
“袖?”
他大喊,陈有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后才笑眯眯问他:“大侠,你谁啊?”
“她的夫。”
男人皱眉就要去追人,却听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
“烈染。”
听到这声音,他立即收回了动作,回头看了眼踏着血缓步而来的楼衍,这才收起了箭弩:“衍,你来了。”
楼衍看到陈有才嘿嘿笑的傻样,凤眸微凉:“于家出事了,去看看。”
“我不去,于家与我又没关系。”
“于家死了人,都会被算在你头上。”楼衍冷淡说完,一旁牧云跟着道:“快马备在外面,少将军快去吧。”
陈有才虽然想不通这其中逻辑在哪里,但看楼衍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怕再给陈家惹祸,立即跑出去了。
但他才出去,牧云就把陈家大门关上了,任由外头追杀楼衍而来的人追的陈有才上蹿下跳也不管。
“衍哥哥,这密道通向这里呀!”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房边的一道侧门被打开,魏如意惊喜的小脸也探了出来。
魏如意看完楼衍,再看那高大的男人,穿着近乎原始的粗布,皮肤也黑的很,而且脚上还穿着露脚趾的草鞋。
“你该不会……就是对言袖姐姐有救命之恩的男人吧。”魏如意看着他健硕的肌肉和如鹰的眸子,微微怔住,这体格,这模样,姜宴只怕打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