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内,魏如意看着被绑起来扔在柴房的大春,目光沉沉,什么话也没说。他怀疑大春,可现在还没证据,若是萧王府内真的运出了人,她想她就没有猜错。大春之所以这么快回来,而且还不见了他娘,必定是被人威胁了。
“小姐,接下来……”
“木英,你说若你是萧王,你最怕什么?”魏如意问她。现在裘图送到皇帝跟前,皇帝都能饶他,她想一般的方法可能行不通了。
木英想了想:“名声?”
“臭名昭著对他来说,可能也不是那么大的威胁了。”魏如意道。
“那就是权力?”木英又道。
魏如意点点头,但又摇摇头:“现在萧王手里已经没什么权力,这一点目前对他来说也构不成威胁,而且皇帝暂时还不会对他动手。”
木英也不知说什么了,若是这样的话,萧王近乎无敌,只能派人去刺杀了。但刺杀又是风险极高的事,说不定还会把自己都折进去。
知雨提心吊胆的,端了茶来,还提醒魏如意:“小姐,这茶很烫,您小心些。”
“烫……”
魏如意顿了顿,眼睛一亮,转头就朝楼衍的书房而去。
她过来时,二师父和牧云都在,还有几个她见都不曾见过的男人,那几人见到她,也没有躲避,起身行了礼。
楼衍瞧见她急急忙忙,问她:“怎么了?”
“我知道姜棣现在怕什么。”
“什么?”
“烫手的山芋!”魏如意狡黠笑起来,姜棣能空下手来作妖,就是没别的事情做了,既如此,那就给他一个既烫手还不能扔的山芋,看他还怎么一心来对付自己。
话落,楼衍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再看她眯起眼睛盘算着的样子,唇瓣微微:“我来安排,回去歇着。”
魏如意点点头,走时,看着满屋子的人,又看看楼衍,跑到他身边低声道:“那你也早些回来。”说完,才小跑着离开了。
从屋子里出来,魏如意脸都是热热的,但起码想到能对付姜棣的法子了。
烫手的山芋……
她嘴角邪气扬起,这次她看姜棣还怎么跟自己斗!
当夜,不出所料的阿忠被雪无痕带着官府的人给堵住了,萧王府的人全数被抓,不过姜棣有了以前的教训以后,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刚被发现,便立即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根本不可能抓到姜棣的尾巴。
“我就说了,魏如意哪里有那么蠢,你收买的那个小男孩估计已经被发现了。”娄若轻讽一声,姜棣只瞥了她一眼:“楼衍估计还在盘算着怎么让本王栽跟头呢,他出手最好,这样在父皇眼里,他是因为忌惮本王查出他跟秦家有关的身份,才会迫不及待动手的。”
说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际已经开始泛白,他也可以入宫了。
换好朝服,离开前,看着娄若淡淡一笑:“希望本王回来之前,你已经有新的办法了。”
“王爷放心。”
“本王自然放心,因为到时候你若是还没有对策,那本王就要怀疑,你是不是编了一堆瞎话来骗本王,你知道的,本王一向心狠手辣,你若是敢蒙骗本王,本王定不会轻饶了你!”
姜棣离开,娄若略阴暗的盯着他的背影。
若不是那人让她来帮姜棣,这样自大狂妄且无情的人,她根本不会考虑。
“姑娘,城外传来消息,魏信已经准备好了。”
“好,现在魏老夫人死了,他也该回来‘斩妖除魔’了。”娄若得意一笑,她倒是不想对付魏如意的,可惜她挡了道,那就没办法了。
回到房间,娄若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褪了衣裳准备睡一觉,就发现浴室一角走出个男人来。
她转身便要跑,雪无痕手里的弯刀直接飞出,便废了她的左腿筋脉,不等她痛苦的吼叫发出来,上前捂着她的嘴,扯过一旁的布将她随便一裹,就背在身上带出去了。
萧王府的人一心只防备着外面有人会来刺杀萧王,却绝对没想到,他根本就是冲着娄若而来。
早朝之后,姜棣直接去了养心殿,如今朝政之事都交由太子和昭王代理,皇帝则安心的在养心殿里休养。
“父皇最近身子可好些了?”姜棣问高公公。
高公公浅笑:“好了些,如今事务都有太子殿下和昭王殿下分担,皇上也省心不少。”说完,才迎了他到了内殿。
内殿里,皇帝倚在暖榻旁,柔嘉在一旁侍奉汤药。
皇帝瞥了眼他,神色淡淡:“你怎么来了?”
“儿臣查到了一些有关秦家的事。”姜棣说了一句便停了下来,皇帝信任柔嘉贵妃,可柔嘉却不是他的盟友。
皇帝会意,跟柔嘉道:“爱妃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是。”柔嘉十分顺从的行礼退下了,只是出来时,还能隐约听到‘秦家’‘国师’几个字眼。
出了养心殿,她便安排心腹宫女将消息传了出去。
“最近灼华还去贤妃的寝宫吗?”她问道。
“公主未曾去了,倒是每日还会叫人去门口问问贤妃娘娘的近况。”宫女小紫回道。
“那就好,不许她和她的人靠近一步。”柔嘉沉声吩咐道。
底下的人立即应下了,柔嘉走了一段,脚步又停了停,回头看了眼养心殿,牙关微紧,目光也变得漠然起来。
回到自己寝宫后,她没有如以前一般看书浇花,而是开始抄起了佛经来,也在那么一瞬间,理解了为何老太妃情愿青灯古佛,也不愿意再回皇宫。
下午的时候,魏如意便收到了柔嘉贵妃赐下来的一柄如意。
“贵妃娘娘怎么忽然赏赐了如意下来?”知雨不解,魏如意却是知道,定是楼衍跟贵妃娘娘说了什么,贵妃娘娘答应了。
当日姜棣回到萧王府后,才刚接到娄若失踪的消息,一道圣旨便紧随而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王姜棣……特赐婚孙家嫡女孙绾儿为其正妃,钦此!”
圣旨下来,姜棣身边的谋士们全都傻了眼。
不是已经定好要迎娶扶桑的萝宁公主吗?而且扶桑皇帝那边都已经商议好了,只等萝宁公主跟陈有才退婚,萧王殿下便去求皇上赐婚,怎么……怎么赐了个孙家嫡女来?
姜棣接过圣旨,看着上面的写得明明白白的字,只道:“谢父皇隆恩。”
“皇上说了,您改日再进宫谢恩就是,毕竟如今孙家嫡女生母才过世,按俗礼,孙小姐还需守孝三年才能出嫁呢。”传旨的公公轻轻一笑,连管家递来的红封都没敢拿就走了。
若是孙绾儿没有需要守孝,这段姻缘倒是不错,可要守孝三年,这期间萧王就不能跟妾室有子嗣,否则便是蔑视皇上的赐婚。
“王爷,这件事要不您入宫找皇上说一说,退了吧,否则扶桑那边……势必觉得您在耍他们。”一旁有谋士小心翼翼提醒道,姜棣手里紧握的圣旨都揉成了一团,他何尝不知道扶桑那边会觉得是他耍了他们,可如今父皇明旨已下,他根本推脱不得!
“去查查,父皇怎么会突然赐婚。”姜棣寒声说罢,就见府外有人过来了。
“王爷,国师府送来贺礼,说是恭贺您得偿所愿。”小厮战战兢兢道。
姜棣听着,反而不那么气了,自己不过是抓了国师府一个小厮,楼衍就这样报复,他甚至开始期待,若是他杀了魏如意,他会是什么反应了!
赐婚一事孙尚书也是一脸懵逼,当然,他是十分不想这样的,现在跟王府扯上关系,无疑于是站队了。
他甚至来不及亲自操办孙夫人的丧礼,便急急赶到了国师府。
魏如意听到他求见的消息时,只道:“跟姑父说,我昨夜吹了风,头疼的厉害,怕是见不了他了。”
木英会意,立即用原话回了。
孙尚书闻言,立即明白了魏如意的意思。她帮不了自己,就等于是要自己做决定了,看他是决定跟着姜棣,成全这门姻亲,还是放弃,退出京城这场争权夺利的斗争。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孙府,看着假惺惺哭嚎着的下人们,有些烦闷。
如今代管孙府事务的周姨娘奉了茶过来,柔声安慰:“老爷,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先喝点热茶吧,妾身再让人热些汤饭过来。”
“我现在吃不下。”孙尚书愁眉苦脸,现在可不是小事,萧王想要争那个位置的心他很清楚,想必太子也清楚,如若日后太子登基,怎么可能宽待萧王?到时候自己与萧王府是姻亲,难免受牵连。
“爹,我不嫁萧王——!”
他正烦着呢,孙绾儿大吵大闹着就过来了。
孙尚书看到她这幅不懂事的样子就烦,再看看周姨娘调教的庶女孙倩儿,他越发烦孙绾儿了。
“你闹什么闹,皇上赐婚,你不要这命了吗?”孙尚书恼道。
“可是……可是女儿已经……”孙绾儿不敢说自己清白都不在了,否则爹爹一定活活打死她:“可是女儿就是不想嫁……”
“这能由着你?所幸还有三年孝期……”孙尚书想了想,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要么卷进来,跟着萧王,要么放弃现在的位置,远离这场纷争。
“去替我收拾行李。”
“老爷要出院门?”周姨娘问他,孙尚书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如今得来不易的一切,只道:“我只是暂时离开,你跟倩儿留在京城。”说完,冷冷瞪着孙绾儿:“你随我离开京城。”
“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孙尚书冷哼一声,很快便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章递了上去,求皇上让他替爱妻守坟一年。
魏如意听到消息后,昨夜闷着的气,这会儿才稍稍松了一口。
阴沉着的天空时不时有阵雨飘落下来,院子里的树叶也都被昨夜的大风刮落在了地上,美男子喵呜一声,蜷缩在魏如意的怀里,听着炭火噼啪的声响悠哉打盹。
魏如意喝完面前这盅乌鸡汤后,才问道:“大春醒了吗?”
“醒了,关在柴房里,也没出声,只一个人闷闷的坐着。”木英轻声道,说完,看了眼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出声的小夭,没说话。
魏如意将美男子放在一旁知雨专门给它做的窝里,才拿了披风,跟小夭道:“你去见大春吧。”
“小姐不见他?”
“暂时不见,告诉他,他娘的事,我会想办法,之后会送他们母子平安离开。”魏如意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春,毕竟他们是因为自己才卷入姜棣的阴谋,所以即便是背叛,也显得情有可原,只是这个人,不论如何她不会再信罢了。
从房间离开,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
魏如意觉得嫁过来后,日子都过得快了些,冬天也眨眼就到了。
穿过两道垂花门,走密道出了国师府,便进了国师府旁的一座看似平常的院子。
这院子看起来都跟寻常的小院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周围密布的锐利目光和杀气。
魏如意带着木英一道走了进去,瞧见正跟人聊天的雪无痕,道:“去看看小夭吧。”
“她有什么需要我看的。”雪无痕轻咳两声,故意撇清关系。
魏如意睨了他一眼,没多说,直接去找里头关着的人了,雪无痕也是看着她进去了,别扭的玩了玩手里的杯子,才一个闪身出去了。
房间内,娄若替自己绑好不断出血的腿,看到魏如意,笑:“我觉得你不会杀了我。”
“为什么?”
“因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重新活过一辈子,而且上辈子我还活得比你长……”
娄若自信说着,魏如意薄凉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瓶药来,上前抓着她的下巴便塞了两颗进去,直到确定她吐不出来了,才松开手。
娄若皱眉看她:“你给我吃了什么?”
“肠穿肚烂的毒药。”
“你——”
“我大姑父在哪里?”魏如意目光微凉,她这个时候可不会冒出什么惺惺相惜之心,她是绝不会让娄若活着离开这里的。
娄若想起之前阿忠的话,冷笑:“我死了,你永远也找不到……”
“木英,你知道人彘的做法吗?”魏如意问木英,木英浅浅一笑:“知道,把人的四肢砍断,然后在将其养在大瓮之中,狠一点的,再割断她的舌头,让她能看能听,就是不能说不能喊,每日给她吃饭,不让她死去,却要让所有人看到她如同木头桩子的丑陋样子,想死又不能死……”
魏如意目光淡淡的看着娄若:“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大姑父若是平安无事,我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可以让你好吃好喝的住在这里,如若大姑父出事,我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娄若眼皮微微一颤,她从未想过,外表单纯可爱的魏如意,会这么狠。
魏如意看她一副意外的样子,也知道前世她对自己并不是很熟了,或者说,活得并不比自己长,否则在知道自己死得那样惨以后,还相信自己仍有一颗一尘不染的心,那就奇怪了。
“萧王在那里也设下了陷阱,你进不去的。”娄若道。
魏如意莞尔:“进不进得去,也要等我去了才知道,你不是都来我这儿做客了吗?”
娄若看着已经准备动手的木英,只觉得手脚冰凉。
“魏如意,你……”
“说,我没那么多时间在你身上浪费。”魏如意目光微寒,木英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胳膊上。
娄若看着浑身透着杀气的魏如意,终于怯了起来:“你不想知道……”
“木英,她再多说一个无关的字,直接动手。”魏如意什么都不想知道,她现在只要知道大姑父在哪里,剩下的,她可以慢慢跟她周旋。
木英的刀刃已经贴着娄若的皮肤了,娄若看了看魏如意,张张嘴,又迟疑了一会儿,确定魏如意的耐心真的不多了以后,才道:“人在安长公主府的密道里,密道内有一处地牢。”
魏如意听她终于肯说出来了,一口气算是松了下来。
但她没有如之前那般冲动,只跟一旁木英道:“去扶桑人暂居的驿馆,告诉他们,萧王殿下约他们密道见。”
娄若惊愕的看着魏如意,亏她想的出来,若是扶桑人中了萧王的埋伏,那萧王苦心跟扶桑打好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了,就算把灼华公主嫁去扶桑,也不一定能挽回。
“奴婢这就去。”木英飞快的跑了出去,魏如意这才看着娄若:“你最好没骗我,否则我必取你性命。”
“那你告诉楼衍你的秘密了吗?”
“我迟早会告诉他。”魏如意轻声说罢,便提步离开了。
待她走后,一旁隔间里,才有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娄若笑看着他,完全没了方才忌惮魏如意时的恐惧,轻松笑道:“我说了我没骗你,魏如意不仅是重生的妖邪,前世还曾害得国师府被血洗,现在你该信了吧。而且荣王也没逃脱前世的宿命,所以这辈子魏如意也逃不了,她迟早还要害死你们的。”
“妖邪,的确不该留在这世上。”
冷淡的声音,娄若眼眸轻转:“是啊,不该留……”
留字未说完,冰冷的匕首直接割断了她的喉咙,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他怎么会杀了自己,自己知道那么多未来的事,自己明明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
“你……”
“你高估了你自己。”他怜悯的看了她一眼,上前抬手,便揭开了她脸上那张人皮面具,待看到她真正的脸时,目光微凉,只转头看着魏如意方才离开的背影,眉心敛聚起了几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