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老师的事迹短片是陈清焰亲自选做,他坐姿笔挺,沉默地看着镜头里的老师年华流逝,但精气神永不衰竭。
他的老师,是重器。
在两位院士发言后,掌声雷动,陈清焰和老师的目光几次交汇,师生间的默契依旧不言而喻。
当他上台献花时,掌声又起,陈清焰走上前和老师握手,老人的骨关节因为常年手术暴露在x光下而变形。他情不自禁又低头看了几眼,熟悉的,扭曲的,无声的那双手,也曾为他引路,并将继续引路。
“老师,辛苦了。”他停顿了几秒,老师展颜,看起来不过是个白发苍苍温和慈爱有趣的小老头。
老师的手,特意重重地握晃了他两下,有托付,有激励。
等轮到陈清焰作为科室代表上台发言,他脱稿,调试好话筒,风姿峭拔
“今天,张清扬院士要和各位骨科同仁做暂时的告别,但我想,他并不曾离开。张清扬院士荣誉满身,在生命的时时刻刻里充分实践了对国家忠诚、对患者负责的精神。
短片里,意气风发的青年人,转瞬两鬓染霜,几十载匆匆,张清扬院士从未停下过奋斗探索的脚步,未改初心。
他走过的路,见证了祖国骨科医学艰难却又蓬勃的发展。他身上的品质,执着、创新、耐心、尽职、关爱,永不过时,永远激励我辈砥砺前行,灯塔的意义在于指路,也在于目送,连接着生命的过去和未来。 无数次的向死而生,都无一不在考验我们身为医者理性和感性的交战,是再坚持一刻是放弃生死场上,我想,老一辈所留给我们的东西,一直都会是我们最好的陪伴,传承看的见或是看不见,都将融入骨血,帮助我们更好地去体会生命的意义。”
他嗓音深沉醇厚,字正腔圆,有种娓娓道来的肃穆。陈清焰年轻的脸上,写满的正是“传承”二字,只不过,他的路还很漫长。
最后,他侧过脸,深情地看了看坐在台上一直面带笑意的老师,“诚然,我们都知道医学不是万能的,但我们依旧会全力以赴,这条路,没有尽头。在这里,祝愿两位院士健康长寿,在退休的晚年里依旧能够享受医学本身带给他们的快乐与满足,谢谢”
大家听得一面心有所感,一面又忍不住悄声议论了两句陈清焰。
散会后,同仁们结伴而出,张清扬叫住陈清焰,笑说“你这发言,文艺得很,很好嘛。那句过去与未来讲的不错,我知道你爱读书,这个习惯好。”
被老师调侃,陈清焰淡淡笑着,他偏过头,又跟老师低声交流了几句,老师边听边拍了拍他。
看的程述眼酸,等碰上头,拿肩膀撞他一下“学长,你这够可以,真他么煽情我都听得热血沸腾,就差泪流满面。”但他同时坚持认为,这里有陈清焰嗓音和说话节奏把握的功劳。
要知道,陈清焰本身离煽情太遥远。
“哎,我说张老对你的宠爱真是溢于言表,他看你那表情,真的跟看儿子一样。你发言时,老人家看着你,”程述酸不拉几扯两句,“部长看你都没那眼神。”
“老师退休了,属于他的时代渐渐过去了。”陈清焰眼睛黝黑,他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但语气笃定,“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完成的东西,继往开来。”
程述耸了一把肩,他不像陈清焰,内心深处藏着很深的情怀一类的东西。他爱玩,业务精湛,本职工作做的不错,这就够了。
中午的时候,难得约上简嘉,三人一起吃了个饭。程述倒不愿意当电灯泡,但他那颗八卦的心在熊熊燃烧,想知道两人到底现在算怎么回事。
吃的火锅,程述边蘸料碗边跟简嘉学陈清焰的发言,一脸的深沉。
“程程啊,你不知道,陈清焰这个人忒自负的。从来不打草稿,上去就是叽里呱啦好一阵,把底下人全扫懵逼了。”
说完,自己乐的不行,“张老心里估计在想,哎这小子今天装的不错啊”
简嘉跟着笑呛了,吸进鼻腔,热辣辣冲的难受。陈清焰看看她,倒了杯温果汁给她。
他懒得理程述在那贫嘴。
简嘉还在不停咳嗽,他站起来,走过去轻抚着她的背,问说“有那么好笑”
他太高,弯着腰在等她舒服一点。旁边,有人在他脸上张望着,陈清焰的皮囊可以在任何公共场合引人注目。
这个时候,他换上了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衣服。
简嘉咳出了眼泪,脸颊通红,大眼睛里水光萌动,意外地有女人的妩媚。她终于平息下来,慢慢咬着吸管,眼帘垂下
“陈叔叔,你是文艺青年原来老师也知道的吗”
这下,轮到程述笑呛,为“陈叔叔”这个称呼,他暧昧兮兮地看着陈清焰,“学长”
陈清焰忽然冷冷警告他一眼,程述反应够快,一下想起陈清焰交代的不准再喊“学长”,这两个字,不要再出现。
“学长”两字,陈清焰记得简嘉说过喜欢,他在想,那应该是小女孩青春期懵懂的投射与幻想。如今,他觉得,简嘉不会再喜欢听到这个称呼。
“哦,陈主任,”程述话转的特别快,“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简嘉早红了脸,她一时忘记,在程述面前叫出了本属于两个人的私密小情趣。
于是,她不发一言猛喝果汁,吸的爆出两声响。
这顿饭,似乎吃的相当愉快。简嘉知道两人下午要去做什么,她给他留空间,在程述去开车的时候,她有点矜持地甩开陈清焰伸过来的手,心绪微乱。
但陈清焰坚持要牵她的手,对她的反应似乎早有准备。
简嘉看着他那双总是在不动声色中就可以轻易吸引到女人的眼,觉得窒息,她忽然抱住他的腰,戳了下他的胸口,轻笑说
“其实,我和一个男人恋爱了,陈医生,你不可以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