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莉从镜子里看她的眼神, 居然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虽然不知道姜妍想做什么，但她大概能看出她是冲着想“弄死”柳明月去的。她一边帮姜妍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说：“悦姐姐，我觉得你很特别, 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大概描述一下？”
小茉莉撇了撇嘴角, 说：“狡诈，却又坦荡。”
姜妍笑了一声说：“曾经有人评价我, 是个坦荡的小人。”
她的目光落在《海笙月》小说的封面上，一轮明月, 将她的记忆拉回那个旧时代。
旧上海, 十里洋场风云诡谲, 须得有个得力的靠山才能不被那吃人的社会给吞噬。
杜悦17岁进入“林公馆”, 成为青帮大亨林涂的门生。19岁时，已经成为林涂的得意门生。林涂在上海开妓.院、赌场, 卖鸦.片，富甲一方。
她与程沣相识那年，整好二十岁，正是对感情最懵懂的年龄。那时上海滩没人不知道杜悦, 都传她是林涂的继承人。
因对林涂和鸦片恨之入骨, 程沣对杜悦也厌恶至极。和杜悦接触久了, 他却发现这人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不一样, 她义薄云天, 性格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程沣总想拉她出“苦海”，在与她当兄弟的那两年，对她是“又爱又恨”，因此对她做出评价：“杜悦，你真是一个坦荡的小人。”
没过几年，林涂死于枪杀，杜悦为师父报仇，灭了青帮另几个大佬，坐上了青帮第一把交椅。
杜悦成为老大后，只因为程沣一句话，烧了鸦.片，着令手下兄弟一律不许碰鸦.片，下面的人对杜悦一片怨声载道。
她却不理，妓院照样开，赌场照样做，所赚来的钱拿来笼络各路军阀、以及法租界大佬，各大文豪……她在程沣的帮助下，认识了曾留学法国的郭京，于是涉足金融，创立了千达银行，因此有了自己的实业。
曾经的杜悦只是个义薄云天不得体面的小混混，是程沣教会她写字，让她眼界开阔，知道世界多大。
可是在这个男人心中，国永远比儿女私情重要。
一日未天下太平，他便一日不会成家。
程沣总对她说：“我这般人，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若我娶妻生子，待我有一日走了，他们当如何？如果连呵护妻子一世的能力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谈娶妻？倒是你，老大不小，该成亲了。我见那个齐三就不错，他跟了你这么多年，又忠心，对你的心意，旁人可都看得真切，只有你装傻充楞。”
说完教育的话，他总会伸手过来敲她脑袋。在别人面前，她是杀伐果断、狠厉非常的杜悦。唯独只有这位程先生，总拿她当个玩世不恭的孩子。
……
姜妍捧着一本《海笙月》在车上睡着了，脑袋在车窗上磕了一下。
她睁眼看窗外，长吁一口气。
原来不是程沣伸手过来敲她脑袋，而是脑袋磕在了车窗上。
小茉莉见她从剧组回来，一直心不在焉，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肘：“悦姐姐，你真的很喜欢这本小说吗？你连做梦都叫着男主角的名字……”
刚才姜妍醒来的时候，嘴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程沣”，表情十分紧张。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接受了故人去世的事实。可最近因为《海笙月》，却又不断地回忆起这个故人。
此刻她的心境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心里仿佛被挖空，怎么都填不满。
“刚才笙哥问我，你为什么没回他微信。”小茉莉低声说：“他一直打我电话，烦死了……”
姜妍这才掏出手机，发现杜笙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他的未接电话都有七八个。
她手机关了静音，刚才又睡过去，自然而然把这位小杜爷给忽略了。
面对中二少年小杜爷几番焦灼的“催命符”，姜妍打开微信，却只回了他三个字。
——在睡觉。
杜笙收到如此简短的回复，都快被气笑了。
妍妍是不是对他太过冷淡了？
杜笙的公司最近研发了新产品，加上参展绵城的科博会，忙得焦头烂额。科博会刚结束，他便直飞B市以集团董事的身份参加会议，并且入住了姜妍所在的酒店。
他飞机一落地，就给姜妍发了消息打了电话，对方却跟失联似的，一个没回。
最近大概是他休息不好，每天晚上梦见为了在姜妍面前装逼，开飞机带她去旅游，结果不知道怎么了，飞机坠落大海，然后眼睁睁看着姜妍被淹死而无能为力。
这位小杜爷联系不上姜妍，就结合噩梦，开始脑洞大开。
妍妍是被绑架了？难道在拍摄现场出了事故？会不会回来路上车祸了？
总之各种不妙的结果都在他脑子里滚了一遍，直到联系上小茉莉，得知姜妍睡着了，他才放下心。
虽然杜笙不在剧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对剧组里的事是了如指掌。他是生怕柳明月使手段再欺负姜妍，剧组里安插了“眼线”。
可他似乎忘记，今日之姜妍，已经不是往日之姜妍。
关于姜妍抢女主风头，关于刘导邀请姜妍参选新作品角色等等事儿，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云逸那个王八羔子，隔三差五去剧组，名义上是去看女友，可却总偷偷瞥他的心头肉！
杜笙气得磨爪子。
姜妍和小茉莉回到酒店已经快十二点，杜笙知道两姑娘都饿了，特意点了些宵夜，给两个姑娘带了过去。
两个姑娘待遇不错，住的是家庭套间，有客厅有厨房。
杜笙拎着食物进了客厅，把烧烤全都取出来，摆在了茶几上。
姜妍和小茉莉去厨房取餐具，闪电嘴筒子搁在茶几上，趁杜笙不注意，叼了一只卤猪蹄走。
等杜笙发现为时已晚，对着闪电屁股踹了一脚：“狗东西，你小杜爷的东西也敢偷？”
闪电叼着卤猪蹄，得意洋洋地钻到了沙发下面。
杜笙“虐狗”被小茉莉发现，逮着又是一顿教育：“笙哥，你怎么这样啊？食物买回来不就是给我们吃的吗？你怎么可以欺负闪电？”
“嗷呜……”沙发下传来某狗委屈巴巴的声音。
杜笙正要张口解释说自己没下狠脚，沙发下，狗叫得越来越凄惨，仿佛受了内伤断了骨头。
于是，小茉莉看他的眼神变得非常失望。
杜笙：“…………”想把狗拖出来打一顿！
姜妍看穿闪电的狡诈，低喝一声，狗子立刻安静，一双毛茸茸爪子捧着猪蹄专心啃。
姜妍分给杜笙一只碗，问他：“工作忙完了，就没打算回学校？”
杜笙已经大四，没什么课了，现在首要任务是赚钱。
今年绵城出台了一个“军民融合”的政策，杜笙投资的新公司取得了武器装备科研生产的许可证，发展前途可期。
姜妍只听了一下他投资公司的涉及方向，便拿一种赞许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小崽子形象成熟了不少。
她以为这小崽子投资的公司，会是什么餐饮、娱乐相关，没想到他会涉猎科技。姜妍对当下的生活也有些熟悉了，也知道投餐饮娱乐来钱快，就跟她那个时代的妓院赌场似的。
凭小崽子在当下互联网的名气，他做这些，想亏都难。
可他偏去投了个短时间内难以见利润的冷门行业。
由此可见，小杜爷并非她所感受的这般“玩世不恭”，城府不浅。
杜笙往她碗里加了一只饱满的鸡翅，问她：“我听说你抢了不少柳明月的风头？怎么，你想进入娱乐圈？如果你想，我立刻投一个类似电视剧，让你演女一号。”
姜妍直言道：“没兴趣。”
小茉莉嗤了一声，泼冷水：“上哪儿去找和《海笙月》媲美的剧本啊？不过话说回来，就柳明月那演技，也值得被她粉丝吹上天？别说比不上悦姐姐，连我都不如呢。”
杜笙看了眼小茉莉，咂舌：“你这小姑娘，以前可乖巧，现在怎么老跟你笙哥抬杠？都快成杠精了。”
“那是你以前没有真正认识我……”小茉莉冲他一翻白眼，小声嘟囔。
杜笙看着低头仔细啃猪蹄的姜妍，对她摊开手说：“你把手机给我。”
姜妍也不问他做什么，把手机取出来放他手心。
杜笙取过自己的笔记本，把她的手机和自己的电脑连接上，紧接着又捧着手机捣腾了一阵，才还给她。
“我写了一款语音输入法给你，以后你发微信给我，就用这个输入法，它会把你的语音自动转换成文字。不同于市面上那些输入法，这款界面操作几近傻瓜式，非常适合你这种老年人性格的人。”
姜妍手写速度很慢，又始终不喜欢用语音功能，总觉得自己的声音定格在屏幕上，非常奇怪，挺诡异的。
她在小茉莉的指导下，尝试了几款语音转换文字的输入法，但界面都太复杂，她用不太习惯。
而杜笙专门为她写得这款输入法，界面设计丑陋，但却简单直白，属于老年人一看就能摸得透的设计风格。
姜妍试用了一下，果然很好用，辨识率高达99%。
杜笙还说：“我还在你手机里装了呼救软件，和你手机里自带的‘一键呼救’相互连接。一旦你启动了‘一键呼救’，我的电话、电脑、iPad，都会收到信息，你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