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保姆走了,徐溪晚才轻笑,“看,连王阿姨都笑话你了。”
“我不管,我就要晚晚喂。”林幸生了个病,比从前还娇气黏人了些,甚至多了一分任性,她被徐溪晚吓怕了,急于通过自己小小的任性,证明自己在徐溪晚心中的地位。
“好,喂你。”徐溪晚的语气温柔又无奈,和从前一模一样。
林幸这才喜笑颜开。
她想,还好,什么都没变。
可徐溪晚却想,什么都变了。
林幸军训回来的第一个双休日,原本打算好好休息放松一下,谁知道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病症,在医院里躺了两天,直接上学去了,没有休息成,反倒比军训时更憔悴了不少。
开学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分座位,两人一桌,上了初中,上至校长,下至每个课任老师,一中全体教师组成员严防死守杜绝早恋,男女混桌就别想了,要不是教室太小,班主任恨不得每个孩子一个座位,生怕教室里有一点能诱导早恋的苗头。
班主任陈老师知道林幸的背景,对林幸关注有加,知道她性格有点内向,又知道她军训期间和钱朵朵玩得不错,排座位时特地把她和钱朵朵安排做了同桌。
一中为了保持公平公正的制度,所有学生的座位都是不固定的,每两个星期换一次组,每一个星期换一次排,可即使这样,也有几乎永远不会被换到角落里的位置,在初一二班,这个位置就被陈老师不动声色地安排给了林幸。
换完座位之后,同学们悉悉索索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整理东西,钱朵朵看出林幸脸色有异,问她“林幸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要不要去趟医务室”
“上周六生病了,没事,已经去看过医生了。”林幸病没好全,鼻子堵塞,说话瓮声瓮气的。
“没事就好,哎,想不到咱们又被安排成了同桌,你说巧不巧哈哈,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来的时候还在当心呢,怕遇到一个脾气不好的同桌,没想到竟然是你,只能说老天保佑啊,我果然是受上帝眷顾的孩子,幸运值ax”
林幸生了病,整个人都恹恹的,趴在桌子上,耳边钱朵朵的唠叨也渐渐遥远。
林幸才刚刚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她某天洗澡的时候,对着浴室的镜子,偶然发现自己的胸部好像不像原来那么平了,鼓起来了一点点。
她兴奋于早已期待多时的长大,可成长这件事还没来临,更早一步到来的却是烦恼。
从前那么想长大,长大真的是一件好事么林幸一点也不觉得。
长大这件事,让她最爱的晚晚都开始疏远自己。
那天生病对徐溪晚惊吓不小,林幸又顺理成章搬回了那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主卧里,林幸高兴没多久,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已经很久没有加班过的徐溪晚又开始了频繁的加班,林幸有时晚上睡不着,打电话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就说自己在忙,让林幸早点睡。
林幸睡一觉醒来,看看旁边,那半边床平平整整,一点被人趟过的痕迹都没有。
徐溪晚一夜未归。
林幸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失落,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反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打给徐溪晚,问她在哪里,忙完了没有,但是刚打开通讯录,她的手指就停止了动作。
还是算了吧。
林幸想,说不定这会儿徐溪晚刚刚得了一点休息的时间,贸然打过去,万一打搅了她的睡眠怎么办。
林幸心绪杂乱,想的事情多了,在床上坐着的时间久了些,她正发呆,忽然被敲门声一惊。
“小幸还不起床就要迟到咯。”徐溪晚推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歪着头冲林幸笑,“起床了小懒猫。”
“晚晚”林幸眼睛亮了,失望的情绪被巨大的惊喜所代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徐溪晚笑着说,“快起床,吃完饭我送你去上学。”
“好”林幸看到徐溪晚,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浑身上下都鼓足了干劲,一个翻身蹦下床,三下五除二刷完牙洗完脸,吃早饭时一直盯着徐溪晚笑。
徐溪晚没有丝毫异样,甚至还能和林幸开玩笑,问她是不是考了第一名了,不然为什么笑成这样。
“比考第一名高兴多了。”林幸双手托腮,亮晶晶地看徐溪晚,“我只要看到晚晚就很开心。”
“开心完了赶紧上学吧。”徐溪晚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啊”林幸跳下餐桌,冲进房里整理书包。
她进了房间,徐溪晚脸上的笑才收起来,眼睛里被深深的疲惫所替代,她搓了把眼睛,等林幸出来,又换上那副高兴的表情。
晚晚没有变,晚晚只是工作忙。
这个认知让林幸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徐溪晚每天夜晚加班,可是每天早晨总会在林幸睡醒之前赶回来,陪她一起吃早饭,送她上学,不过下午放学变成了司机来接。
可是到了周末,徐溪晚就整天整天的不见人了,不论清晨或是夜晚,总不见她回来,而徐亦晴在周末出现的次数变多了起来,经常带着林幸出去玩,远郊,或者邻市,徐亦晴本来就是个爱玩的人,带林幸从仲夏玩到深秋,完全不带重样的。
在学校有老师同学和好友,在家里有徐亦晴,可林幸还是从心底升腾起无法自处的孤独。
没有徐溪晚,整个世界都不对了。
“小晴姐姐,晚晚到底在忙什么”林幸终于忍不住问。
“啊那个啊”徐亦晴眼神尴尬,“就是工作嘛,你也知道她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听说是要扩展海外市场,你也知道海外有时差嘛,所以她当然也得加班啦”
“哦”林幸不懂徐溪晚工作上的事,徐亦晴的说法有几分靠谱,她也只能相信。
可是徐溪晚不是总裁么难道总裁也要加班
林幸课间曾经跟着钱朵朵看过几本网络小说,那里面的总裁就是天天谈恋爱,好像从来也没加过班啊。
“别说总裁,就是国家领导人,该加班也得加班。”徐亦晴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还有,以后少看点网络小说,多看点正经书,别到时候三观都被带歪了。”
“小晴姐姐。”
“嗯”
“你是不是开始变老了啊”
徐亦晴不知道林幸这是什么意思,看着林幸,等着她给自己解释。
林幸笑起来,“不然怎么越来越古板呢。”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徐亦晴想,林幸你这个小兔崽子,嘴上不留情的功夫太像徐溪晚了。
“小鬼,我这是为你好狗咬吕洞宾”
“看个网络小说就能被带歪三观,那这人得没主见成什么样子啊。”林幸声音温软,说的话却很坚定。
徐亦晴一想,嗯,有道理。
坐到徐溪晚这个位子,要忙的事早没有那么多了。只是徐溪晚每日被自己对林幸的阴暗心思折磨,无法面对林幸,只好借着加班为由,整日整夜的不回家。
她的办公室里自带休息室,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徐溪晚简直把那间休息室当成了自己的长期住所,可她一晚接一晚地失眠。
徐溪晚不敢想林幸,不敢见林幸,每天早上早餐时间那短短半个小时的相处,已经是她能离林幸最近的距离。
再近一步都不行了。
徐溪晚会害怕。
她会毁了林幸。
不和林幸见面的时间里,徐溪晚甚至不敢想她,好像脑海里有一秒钟突然浮现出林幸的样子,都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没有了林幸,徐溪晚的世界骤然多出一大片空白,令她无所适从,只好用工作填满。
工作、工作,没日没夜的工作,实在不行就开拓新的项目,徐溪晚终于累得能睡上几个小时,终于能把林幸从她的世界里暂时屏蔽。
公司里的高层都发现这个已经愈发沉稳的决策人又开始了年轻时那种拼命三郎似的干劲,人人不敢怠慢,都鼓足劲头往前冲,那个季度,已经进入平稳发展阶段的徐氏盈利大涨,连带着股票也水涨船高,董事会的几个老家伙高兴得合不拢嘴,公司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拿到了不菲的奖金。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只有林幸在每天的早餐餐桌上,担忧地对徐溪晚说“晚晚,你现在好瘦啊。”
林幸完全不关心徐溪晚的什么公司利润率、营业额、股票,她只知道,她所看到的徐溪晚,眼窝深陷,眼睛里红血丝遍布,疲累辛苦,可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
然而林幸不知道,这样的关心更让徐溪晚痛苦而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