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后花园中自也是种了四季花卉, 但并不成林, 都是园林中的装点, 于亭台楼阁之间搭配成了一步一景,极具匠心, 却少了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开阔于震撼。
上一回习若云到这城郊的别院来的时候,还是秋高气爽,但身边接二连三都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人, 纵然是夜间去赏了半宿的桂花, 也并觉不出哪里好来。
如今习若云独个前来, 本着来都来了, 若不尽兴更是白折腾一趟的想法, 当真做足了准备, 到了别院之后, 一改平日窝在卧房内的懒散, 吃过饭便叫杏儿来帮自己更衣, 穿了夹棉的袄子,带了兔毛围领还嫌不足, 又披了孔雀毛的披风, 这才出门去。
其时已近黄昏, 地上刚下了薄薄一层新雪,每一步踩上去都嘎吱作响。空气十分清冽, 因着雪刚停,还不算十分冷,习若云怀中抱着手炉, 信步往梅林方向走去。放眼望去尽是开至荼蘼的艳红,暗香浮动。
习家老宅的后院也连着一片梅花林,每年冬季,纵然是畏寒如她,也总是会偷偷溜出去玩上半日。之后若是有看的实在喜爱的,便会在树干上做标记,央哥哥来采了,回头再送到她屋子里——她自己不敢去采,一时本身个子小就够不着,而且也得防着爷娘知道她曾偷偷跑出去,又要斥责她不知爱惜身子。
想到此处,习若云唇角微微上弯,露出十分温柔的神色来。
上辈子她自己过得苦,故而从不曾惦念童年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否则再两厢对比当下孤苦无依的境地,只怕更加心酸难捱。
如今再活一世,却是释然了许多,一桩桩仔细回想往事,竟然已是欢欣多过惆怅。
想到此处,习若云突然便想挑一枝极好的梅花带回去,供奉给她那还未来得及长大便夭折的兄长,虽不知他转世到了何处,也总希望他这辈子能够平安顺遂,最好依然可以如从前那般善良,可别长歪成楚二那样……
咳咳,想的太远了。
花开绚烂,每看到一枝开的喜人,总要想着前头是不是还有生的更漂亮的,习若云抱着这样的念头越走越远,直到周围因着日头落下而凉意更甚,怀里的手炉似乎也不那么热了,才转身回去。却在转身时看到了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
楚二今日穿着绛紫色的袍子,外头披了银灰的狐裘,就在她身后大约三丈远的距离缓步跟着,见习若云回头,便招手叫她过去。
习若云挑眉嗔道:“你既然来了怎地不喊我,偷偷跟着我干什么”
她方才真是被唬了一跳!若非楚二的打扮实在太出挑,再怎么都能第一眼便认出是他来,还真要以为自己又被什么歹人给盯上了呢!
“我自然是在赏景。”楚凌越轻声道。
习若云只顾着看花,可对楚二来说,人可比花好看多了。
习若云方才走的远了,如今一张小脸儿已经冻得有些泛红,她缩了缩脖子:“既然你也来看过了,咱们还是回去罢,我也有些冷了。”
毕竟还有十来日便到了成亲的日子,她可是不希望病着上花轿。
楚凌越“嗯”了一声,却是将自己的狐裘直接脱下来披在了习若云身上。
习若云本就穿的很厚实,但她身形纤瘦,多套了一层也不觉臃肿,反而更显得小巧。只不过楚凌越的狐裘本是只到小腿,披在她身上却是几乎到了脚踝,亏着南国纵然下了雪也并没有堆积起多厚,否则怕是便要直接拖曳在雪地上。
习若云微微仰头,一张微微泛红的俏脸被披风的高领遮去了一半,更显得还不若巴掌大,俏生生的如同一尊瓷娃娃。
“帮我折一支梅花罢。”折返到了半途,习若云指着路旁一支开的极艳丽的红梅道。
楚凌越颔首,飞身过去将花枝折下,落地时花瓣上由带着雪花。
习若云伸手要接,楚凌越却不肯给她。
“仔细手冷,回去再说。”
这是真将她当个瓷娃娃了,习若云颇为无奈,心内却很是受用。
都是“自家人”,也就不需按着男女大防搞得十分麻烦,夜间二人都宿在了东厢,只一墙之隔。
夜里习若云小心翼翼地在墙边听了许久,确定了不至于有什么动静都会被对面听了去,这才扯了个垫子跪在插了红梅的瓷瓶前,掐着之前小顾氏给她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p>
她希望家人们保佑自己嫁做人妇之后也能同做姑娘时一般逍遥自在的小心思啊,可不想被别人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