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若云上辈子自然也是进过宫的, 但都是在被封了诰命之后, 随着大夫人一同进宫去朝见皇后。
命妇进宫朝见皇后的日子每年也不过就那么一二回, 大家都一起去,穿着制式相仿的朝服, 站在一起的人品阶都差不多,离远了分不出谁是谁,乌压压的一大片, 全程不过是走个过场。
她本就懒得动, 统共就去过两三回, 都是全程低着头, 几乎连皇后是个什么模样都不记得, 只有那略显苍老的, 中气不足的声音还有些印象。
礼数方面她倒是不虚, 毕竟也是特意学过的, 如今还记着些。只不过楚凌越这时候不能陪着, 就让她莫名不爽。
平日总在身边晃,这功夫却只能让我一人去了!
心内是这样抱怨着, 可习若云还是很快便穿戴完毕, 在楚凌越目送之下上了马车, 渐行渐远。
直到马车已经在前头的街口拐了弯,再也看不到之后, 楚凌越的面色才恢复了往日面无表情的样子,信步走回了府内,晚些时候还要去赴一个邀约, 要回去换身衣裳。
推开引凤阁的院门,冷风打了个旋儿,给地上的薄雪重新安排了位置。
明明前几日都觉着这小院子不再冷清了,可习若云前脚刚离开,立刻便寂寥了下来,就连日常服侍她的那个不带脑子的小丫头,似乎都因着还是害怕此间的男主人而躲在自己屋内不出来。
楚凌越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果然身边服侍的人都用密探来充着,虽然日常使用指派是方便了,可也太没有人气……
不过如今是换不得的,待以后真正安稳了,再说罢。
这样想着,他一面往屋里走,一面低声道:“事情都办妥了了”
“是,四皇子很快便会知道,是十三卫暗中给他平了这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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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了宫内二门处就停了下来,有女官已经等候在此,专程来领习若云去皇后所住的元华殿。
习若云这辈子是第一回进宫来,有人接引也能防止她四处乱走冲撞了贵人——虽然这后宫之中,不会有别人比皇后更尊贵了,但她常年缠绵病榻,凤印虽然还在手上,但管辖后宫的权力早就让渡给了皇贵妃。
旁的不说,就光是“缠绵病榻”这四字,便足够让习若云对皇后的处境有了些感同身受,至于别的,也只好等见过面之后再说。
饶是冬日,宫内的路上也见不到半点积雪,清扫的一尘不染,唯有路两旁的树木枝杈上点缀着些白色,迎着红墙绿瓦,分外端庄大气。
习若云倒不似是头一回进宫之人那般好奇,更没有小户女子畏畏缩缩的模样,一路垂眸缓步而行,路上还低声同那接引女官攀谈了几句。
那女官本姓邢,如今年岁不小,是一直在元华殿内侍奉的。她见习若云举止有礼,且并没有打听多余的事儿,眼角就堆叠起了笑纹。
“也难怪夫人你能得了长公主殿下的青眼,估计皇后娘娘见了你,也必定是喜欢的。”她轻叹一声,“若是六公主还在世,估计正和您年岁差不多大呢。”
皇后共生育了二子一女,其中除了太子平安长大之外,另外两个都夭折了。其中牵扯了多少是非,都被层层宫墙遮掩的面目全非,早就无法考究。
但太子注定是与皇位无缘的,因为纵然无人嫁祸,随着昭帝年岁渐长,他野心膨胀最终反噬自身,倒是可怜了皇后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其余的几位呢如今五皇子还在韬光养晦,皇贵妃所出的六皇子已经崭露头角,并且仗着其母的荣宠,一心觉着只要将太子拉下马,自己就一定会是下一任的储君。
太天真急切,太容易为别人做嫁衣。
正胡思乱想着,元华殿已经到了眼前,不得不说皇帝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还是十分爱重,且不说元华殿的气派非同一般,光是院内的石刻与盆栽,都是出自名匠之手,如今墙角各有一颗白梅开的正好,暗香浮动,虽然此间一片雪花也没有,但若是推开窗子,看到雪白的一树繁花,也与外头的雪景无异了。
只是面前的窗子都紧闭着,虽然有心栽培出了这样的景致,却是无人欣赏。
习若云随着邢女官进了正厅,只见两侧都摆着隔扇,似乎就算地龙烧的这般热,仍旧怕有凉风溜进去一般。自有小宫女来将她身上披着的狐裘接了过去,片刻之后,邢女官便来引她进去,春不见则是留在了厅内等候。
皇后的寝殿内弥散着让习若云十分熟悉的药味,她行过礼之后,便听得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声音道:“平身,过来抬头让本宫看看。”
习若云依言抬头,只见皇后坐在上首,衣衫齐整,虽然面上妆容也盖不住苍白的面色,但总比她上辈子见着的时候强一些。
是了,毕竟如今太子还活着呢。
“难怪长公主喜欢你,上一次她进宫来探望本宫,还说你合该投生到本宫肚子里,要不然身子那般娇弱,寻常人家可养不起。”
这话半是开玩笑,却也算是夸赞,习若云嘴角含笑,跟着聊了几句长公主的事。</p>
过不多时,皇后娘娘叹了一声:“我还真是羡慕她,她虽然自己没有儿女,可在宫外干儿子干女儿的认着,可不知多热闹,哪里像本宫这儿这般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