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妮儿醒来了吗?她也是可怜人, 男人没了,家里又没有一个能帮衬的, 一个女人带着俩娃子, 该怎么办呢?”
阿芜觉得有些头疼,偏偏耳边还有人不断叽叽喳喳说话, 这让她忍不住蹙眉, 想要打断那些恼人的声音,可随即而来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名叫叶芜的小姑娘二十三年的人生。
叶芜出生白桦县张家沟, 现在是65年,这一片大地刚经过三年没几年,一切都还在缓慢地恢复过程中,人民生活艰难, 物质条件贫瘠,
几乎家家户户都在节衣缩食地生活。
叶芜出生贫困, 家里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 作为唯一的女儿,即便在重男轻女的当下, 叶芜依旧没有吃过太多的苦,
不过那也是相对于村里其他女孩而言。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叶芜也免不得小小年纪下地干活,早早将打猪草, 洗衣烧饭等基本家务干的无比熟练, 但是在叶家,
只要男孩有一口饭吃,叶芜就有一口饭吃,因此她熬过了饥荒那三年,并且在饥荒的第二年,也就是62年的时候,由长辈做主,嫁给了同村当兵的男人况爱军。
况爱军家人口简单,除了二老,就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这在动辄五六个孩子的当下,已经算是人丁稀薄的家庭。
因为况爱军当兵津贴高,加上况老头有一手上好的木匠手艺,而不论多艰难,每个时代总有一批富人,况老头的手艺正是那些人需要的,靠着况爱军的津贴,以及况老头偷偷摸摸接的私货,即便在饥荒那三年,况家的日子也不算特别难过,况家也是张家沟少有的推倒了茅草屋,修建起砖瓦房的人家,因此想要嫁给况爱军的女孩从来就没有少过。
一开始,况家二老给儿子看中的是同村金家的姑娘金巧巧,可就在况家二老请中间人上门之前,金家替女儿说定了另一桩婚事,那个和况爱军同样在军队当兵的张佑东。
张姓在张家沟是大姓,族人关系紧密,在生产队相互扶持,自成一派,但张佑东家却是例外,只因为张佑东他妈人品不好,只进不出让族人厌恶。
张家的孩子多,张佑东上头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双龙凤胎的弟弟妹妹,张家二老是个偏心眼的,一个劲儿的让当兵的儿子补贴其他兄弟姐妹,不像况家二老,虽然也拿儿子的孝敬,可至少会给儿子攒一点娶媳妇的家底,在给大儿子建房子的时候,同样也没忘了二儿子那一份。
混的好的兄弟姐妹帮衬混的差的兄弟姐妹在这个年代是常有的事,可像张家那样,一个劲儿地吸儿子的血,还在外头抱怨儿子挣的不够多,怀疑他藏私房钱的长辈却没几个,因此同样都是当兵的,张佑东远没有况爱军受欢迎。
金巧巧和叶惠都是村里人人称道的好姑娘,一个长得好,还有在县供销社当零时工的舅舅;一个家里家外一把抓,是个能过日子的贤惠女人。
况家条件好,自然选中了前者,想给当兵的儿子选个模样俏丽,能说会道的活泼姑娘,可既然金家已经和张家定下亲事,况家的目光自然放在了叶家身上。
这个年代,也鲜有自由恋爱的夫妻,况爱军请假回来见了一面,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桩婚事也就成了。
就这样,叶芜嫁给了况爱军,并从叶家搬到了况家。
婚后的生活对于叶芜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况爱军没有随军资格,叶芜就和况家二老一块居住,老两口都是和善的人,对叶芜也不曾苛责,叶芜的运气不错,新婚不久后就发现怀孕,然后在第二年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也是在这一年,况家最小的儿子娶了媳妇,况家二老正式给三个孩子分家,二老跟着长子生活,从此以后除了每个月定下的五块钱孝敬费,况爱军寄回家的所有补贴都由叶芜这个妻子保管。
叶芜正式搬到了况家大哥况爱国家不远的新房子,况老太太偶尔过来照顾龙凤双胞的孙子孙女,手里有钱,又住着新房,上头还没有公婆管束,在村里人看来,叶芜真是掉到了福窝里,连叶芜的父母都时常感叹自己给女儿说定的这桩婚事好。
可谁知道,这让人欣羨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前一天,邮政送来一封电报,况爱军在一场战役中失踪了,清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很有可能已经牺牲。
结婚到现在,叶芜只和这个丈夫见面三次,相处时间累积不超过一个月,可她明白,这个男人就是自己和孩子未来生活的保障,因此在得知对方牺牲的消息时,当即一个昏眩,摔倒在了田地里,脑袋正好撞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流了一地血,被边上的人急忙送到了队上的卫生站。
等彻底消化掉这些记忆,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了,阿芜悠悠转醒,看着周围围着自己的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