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朝一大早去刑部时还未进门便和谢书华撞了个正着。谢书华站在门口, 难得没有目不斜视,自顾自地去了司门司,两人在大门口相顾无言对视好几眼。
“谢侍郎。”顾明朝笑着点头喊着。他与谢书华从未有过大冲突, 相反谢书华倒是在他刚入官场时帮过他好几次,虽然过程不甚美妙, 但也算是解了顾明朝不少为难之处。
谢书华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跨入刑部大门, 谢书华穿着的官袍乍一看与他人毫无区别, 但细细看去会发现领口袖口及各类边缘都绣着金丝银边,衣裳上绣着的三章纹线料都是用是掺杂着金丝, 腰间金宽白钿白玉带銙上挂着银鱼符和三品金饰剑, 整个人矜贵高冷, 让人望而却步。
“你昨日和我哥见面了”走到通往四司的岔路前,谢书华疑惑地看向顾明朝,眉眼微微上挑, 语气中带着探究不善。他哥可不像表面一样温和好相处, 他与顾明朝也从未有过交集,好端端地怎么就牵扯上一起的。
“你们怎么遇见的” 谢书华状似不在意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继续咄咄逼人地问着。
“他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顾明朝笑容一僵, 谢书华的表情活像顾明朝背着他和他大哥有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一般, 那目光一点点挑剔着, 浑身散发出浓重的敌意,不加掩饰。
——看来谢书华此人缘不好是有原因的。
顾明朝见他这般模样可不敢说你哥让我照顾你之类的话,只怕谢书华当场就要黑脸, 拔剑砍人,因此只好笑说着:“只是路过带我一程罢了。”
谢书华摸着剑柄的手一动,原本狐疑的眼神瞬间微微眯起,不高兴地打量着顾明朝。要知道他哥平日里在路上看到他都不会带他一程,怎么会好端端的载一个素未谋面的顾明朝回府。
顾明朝完全不知道这档子事,见谢书华面色越来越奇怪,越来越不善,脸上笑意逐渐消失。
“我哥……罢了,你与我哥如何认识的”谢书华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很快便换了个话题,沉重问道,手指紧紧握住金饰剑。
顾明朝被他这种多变的情绪弄得一怔,实在是这样的谢书华突然变得亲近起来,明明脸上依旧是目空一切的倨傲,但口气中竟然有些淡淡的哀怨。素闻谢韫道大房里的两位兄弟关系融洽,大哥温和,二弟桀骜,就像是两个极端,诡异地融合在一起,如此看来传言所言不虚。
这种想法一旦扎根到脑中,顾明朝便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来。
“你笑什么”谢书华嘴角一沉,脸色冰冷地质问着。
“我只是高兴谢侍郎与谢常卿兄弟和睦,当真是世家典范。”顾明朝毫不畏惧他冷得掉渣的脸色,黝黑色眼睛含笑地看着谢书华,一本正经的说着。
“我们兄弟如何,要你这个外人管,少给我扯开话题,你与我哥如何认识”谢书华紧抿着唇,把微微上扬的弧度轻轻按了下来。
“我与谢常卿不过是东宫中有数面之缘。”
他与谢书群确实只在东宫中见过几次面,只止步于点头之交,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顾明朝看着谢书华明显不信的眼神,心底突然冒出一丝恶趣味,苦恼的皱着眉,无奈地说着,“至于为何谢常卿昨日送我回府,我是真的不知,谢侍郎若真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谢常卿不是更为直接。”
“再者谢常卿与谢侍郎使亲兄弟,定然是不会有隐瞒的,也好请谢侍郎为我解惑,谢常卿为何送我回家昨夜也是苦恼了我许久。”
谢书华眼睛猛地眯起,脸上不善地盯着顾明朝。
他就知道这个顾明朝是个白皮黑心的人,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没想到竟然连他都敢打趣。他握紧佩剑,逼近一步,打算亲自教顾明朝好好说话。
“盛尚书。”顾明朝越过谢书华的肩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来。
谢书华脚步一顿,手中放下佩剑,转身看向背后,只见后面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他心中大怒,转身怒斥:“顾明朝,你……”
不过是一个转身的时间,顾明朝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书华气得脸色涨红,紧紧握住剑柄。岔路口逐渐多了上值的人,他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没有失态,瞪着刑部司的方向,恶狠狠地盯了许久这才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没想到一转身便与蹑手蹑脚准备离开的王主事直勾勾的对上眼,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王主事冤枉啊,今日难得提早来刑部,竟然碰上谢侍郎和顾侍郎在争吵,两人站在路中央,连悄咪咪溜过去都不行,最后甚至还被脾气甚差的谢侍郎逮住,真是无妄之灾。他欲哭无泪地被谢书华的视线定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动,只得低着头缩着身子假装不存在。
“谢……谢侍郎……这是……昨日叫我准备的账本……”王主事抱着一堆案卷,哆哆嗦嗦地站在原地,磕磕绊绊地解释着。
谢书华的眼神简直是刀中带冰,像是把他一点点剖开才甘心,吓得他面如土色,大脑空白。
“你抖什么还不赶紧整理起来。”谢书华看着他抖得脸皮子都抽着,皱眉呵斥着。
王主事欲哭无泪地抱着一大叠案卷逃命似地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所以还是踩点来的好,根本就不该认真!
这边顾明朝坑了谢书华后神清气爽地回了刑部司,只觉得昨日被谢书群莫名其妙行为折磨了一晚上的苦闷顿时一扫而空。
今日行为倒也可以说明,谢书群找他也是完全避着谢家人,就像谢书华安置乐浪公主一般。
——这两兄弟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他坐在案首前,正准备拿起公文翻看时,突然看到案桌前的雕花镂空熏香笼,心思一沉。
时于归平日里来串门,总会带上一些顺手特定的小物件过来。这个熏香笼便是其中之一,立春时常把它放在他桌前,有时忘记带回去,久而久之便像是突然出现一个物件,摆放在顾明朝案桌前。
——也不知公主现在情况如何
时于归趴在时庭瑜案桌上,一手把住桌子的边缘,一手搭在太子垒得高高的奏折上,眨着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时庭瑜,继而超大声地叹着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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