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长孙凌的话之后, 长孙鸿的面上出现了几分显而易见的错愕。
他第一反应就是妹妹疯了。
随后,脑海里才出现了旁的念头:难怪之前一直在宫中陪着父皇母后, 又不想外嫁, 也不想被分封出去的妹妹, 如今竟然同自己说想要被分出去。
长孙鸿原以为这是她在这皇宫里待久了, 所以对这人心叵测的地方失望了。
结果没想到……
她竟然是为了南槿!
长孙鸿看了她半天,面部表情十分僵硬,好半晌才想起来开口问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长孙凌依然笑的自在,仿佛自己方才真是随口一通知, 而不是跟一个处在古代的,思想十分封建的兄长出柜。
她点了点头, 同长孙鸿道:“自然是知晓的。”
长孙鸿:“……”
他觉得脑子有点儿乱。
“我先送你回宫,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说——在我和大哥请父皇将你的封号分下来之前, 你还有时间冷静。”
长孙凌歪了下脑袋, 打量着自家的二哥。
长孙鸿很少被女眷这样放肆地打量,他的表情因为僵硬显得更加冷冽,旁人见到他如此的样子, 怕是早就吓得形神俱裂。
唯有长孙凌半天不怕, 如此看了他半晌,而后慢慢地开口道:
“我是清醒的,二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多么大逆不道,甚至还隐约有进一步挑衅的意思,开口道:
“初次见她的时候, 不知为何,虽说我那时因为不了解她,对她有诸多误会。”
“但是,我依然情不自禁被她吸引。”
“如今我方才知晓,或许这就是我们长孙家一脉相承的审美”
她笑嘻嘻地掰着指头数:“太子哥哥是这样,二哥你也这样,如今不过多添了一个我罢了,二哥你倒也不必惊诧成这样。”
长孙鸿忍住想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
这说的是什么话
他和长孙泽怎么就……也那样了
他怎么可能对南槿……
念头到了这里,长孙鸿的念头忽然停住了。
他心中竟然涌上了几分很浅淡的怒意。
再少,那也是怒,就像是自己以为的,只要放在没人可见的地方,不去看也不去碰,其他人也看不到的宝藏,忽然就又多了个掠夺者。
但他倒是忘了。
他早失去了挖宝的资格,而那宝物本也从未归属于他。
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开口道:
“若你不过是深宫中寂寞,想找一人排解,倒也不必是她。”
长孙凌摇了摇头,又说了另一句:“二哥,我们家的人,拿得起放得下,我敢同你说——”
“就说明,我不准备放下,永远也不。”
她和自己的大哥二哥不同,他们俩或者因为歉疚,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对南槿避而不见,只在暗中保护她。
总而言之,他们俩目前已经失去了名正言顺跟她竞争的资格。
而且她相信,自己的两个哥哥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后面总会支持她的。
毕竟……
“二哥不应该感到高兴吗若我成了,她最终依然是我们长孙家的人。”
长孙鸿面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不吭声,只沉默地走着,然而步伐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一点儿都不想让后面的长孙凌跟上。
长孙凌看着他这恼羞成怒的样子,禁不住笑了笑,跑着也跟不上他,如此一段路过后,她干脆跺了跺脚,喊了一声:
“二哥!”
长孙鸿不理她。
这世界上没几个男人能释怀这种事。
但他并不是气长孙凌,而是气自己,如果当年……他和大哥都像是今天一样,或许当年的事情会有转机。
想到这儿,他脑海中划过自己父皇的模样。
如今那龙椅上的人已经两鬓斑白了,虽然见了老态,却离继承者们想要的状态,还有很远的距离,算是老当益壮。
长孙鸿忽然就假设不下去了。
哪怕当年他们有这样的势力,父皇视端王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和大哥又能如何呢
他们敢反吗
为了一个外臣,反了自己的皇帝老子,这算什么事儿。
长孙鸿愈加沉默了。
他不禁在心中重复了方才那个念头:
是你先放弃了。
而且你不得不放弃。
不论是你的身份,还是为了社稷,都没有不放弃的理由。
长孙鸿忽然察觉到一种难言的疲惫。
他的步伐不由慢了下来。
被后面的长孙凌瞅准时机一鼓作气地追上,她像是小时候惹了自己哥哥发毛的时候那样,抬手去扯长孙鸿的袖子:
“二哥……”
“松手,你这样成何体统!”长孙鸿甩开袖子,依然没看她。
长孙凌登时有些无奈,她是知道这两个哥哥心结在哪儿的,于是一边跟着跑一边继续开口:
“二哥,我保证,这一生我都会对她好。”
“到时大哥继位,你去到封地和二嫂一块儿,她就只剩我了,你是觉得,二嫂能容下她还是你舍得让她和其他的你看不上的女人,一同为了大哥的宠爱,在深宫中度过无数个日夜呢”
“母后如今贵为皇后,尚且有受委屈的时候,你也不想她受委屈,对吗”
“我不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吗”
“只要大哥默许,待父皇身后,南家平反,我与她四海为家,我不嫁,她也不嫁,这么公平,不好么”
长孙鸿说不过她,只沉着脸,半晌后开口说她:“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
“在宫中就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去了,你脑袋今晚就能掉了——还跟她什么四海为家”
长孙凌吐了下舌头,全然不惧怕他色厉内荏的模样,只踢了踢脚边的石砖,低着脑袋道:
“噢。”
她偷偷地拿眼尾去瞟长孙鸿,同他道:“总之……”
“二哥,不论你准不准,我要定她了。”
前半截还是那副示弱的可怜模样,到了后半截,长孙凌的话里就带了十足的气势。
长孙鸿:“……”
“你知此事若是被世人知晓,皇家该受到怎样的非议吗”他冷着脸问道。
长孙凌眨了下眼睛,同他道:“旁人要说且让他说去,我爱的坦荡,无不可对人言。”
“你坦荡,她前半生已经饱受争议,你要让她的后半生也活在这样的非议中吗”这是长孙鸿少有的尖锐的时候。
长孙凌被他给问住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会尽力护着她,我在一日,便无人敢非议她——”
“我知这样说,二哥你也不会尽信。”
“不如这样,若是她主动选了我,我便为她倾尽全力,如何”
长孙鸿无言以对。
半晌后,他冷冷地别过脸,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方才你说的什么我已记不清,那都是你的事情,你自求多福。”
“我先前答应你的,我会帮你要到。”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留下长孙凌在那宫道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里闪现几分暖融融的情绪。
哪怕再不高兴,哪怕再不情愿,她的二哥终究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分明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又是多么让长孙鸿不甘愿的一件事。
她清楚地很,长孙鸿也明白得很。
偏偏到了最后,还是对她这个妹妹的怜惜,还有对南槿仅存的那点儿愧疚,让他在理智上已经做出了选择。
至于世人的言语……
她想,她会努力地为盛妍扛下一片安静的、干净的天地,让她余生都不必再受惊扰。
看来,是时候好好挑挑自己想要的封地了。
长孙凌眼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半点儿没有刚对家人出柜的那种后知后觉的刺激感,十分冷静地走进了自己那空荡荡的殿内。
……
就在长孙凌想着怎么给自己的未来铺垫的时候,盛妍也在慢慢地收段一尘的这条鱼线。
持续了一年多的梦境,终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如今段一尘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出现,在梦里只要瞧见南萝的样子,就会毫不犹豫地欺身上前,将她压在身下肆意妄为,呻-吟声几乎能持续一整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