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儿回来了”
宣阳铃仙君听闻符晓的呼唤猛地起身,可大概是这杯中的琼浆玉液劲头有些大,起身时身形竟然一晃,险些跌倒在石台之下。
他堪堪站稳了身形之后便摇摇晃晃的坐下,脸颊绯红朝着符晓招了招手。
“晓儿来,爹给你准备了饭菜。”
符晓也确实有越王勾践的心态,面上不显露丝毫的厌恶,就着这霁月清风,缓步朝着石台走了过去。
阳铃仙君有好些年都不曾饮酒,今夜贪了几杯后不免有些上头,晕晕沉沉的识海不大清明。开口也囫囵着,似含着什么一样模糊难辨。
“培元那糟老头子坏的很,你可千万小心着!”
宣阳铃仙君拽着符晓的袖子,瞧见她身上穿着丹修的道袍之后,越发的心情不佳。
符晓自小就听着村里头的妇人们扯闲磕,宣阳铃仙君此言刚一出口,她便立刻察觉到了话音里藏着些旧事。
“父亲,这话怎么说”
宣阳铃仙君少年心性,平日里也常有嘴上没把门儿的时候,今夜酒意上来了,越发的缺了遮拦,符晓问什么,他便说什么。
只见宣阳铃仙君抬手大力一挥,悬空之中登时便出现了长华仙山四十八峰的虚影。
神来峰高耸入云,虽不是长华仙山的巅峰,却因形似一道利剑平地而起,陡峭冷峻而异常的显眼。丹炉峰有千寻瀑自高处跌落,水汽弥漫也是一眼便能发现。
两座峰之间隔着几处山峦,即便彼此站在山巅遥遥相望,也瞧不见对方的半分影子,老死不相往来。
忽的宣阳铃仙君指向了紧挨着丹炉峰的一座高山,语气里颇为怀念。
“爹以前住在这里。”
旧日的居所至今想来都有几分不舍留恋,如若不是因为丹炉峰的糟老头子,他至今也还安安稳稳的住在那里。
“彼时为父和他住的近,无事便厮混玩耍在一处,吃酒磕丹药背着掌门偷偷出山,做下了许多荒唐事。”
宣阳铃仙君嘴上虽这么说,但酒意上来后难以伪装神色和面容,他嘴角勾起的笑意实则暴露了本心,怕那些荒唐事至今想来都极为快活吧。
“也是那段日子,为父出山遇上了你娘。”
宣阳铃真君在提到符晓的母亲后话音一顿,嘴角的笑意也即刻化为虚无。
因着母亲去世的时候符晓年纪尚幼,只是隐隐约约的还记得些母女相伴的画面,至于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人,她的记忆早已模糊。
往常也能从村里人家口中听到些关于母亲的闲言碎语,但那里头不是男人们的荤话,便是妇人们的咒骂。而今宣阳铃仙君提到了母亲,当真让符晓心口直跳个不停。
可惜宣阳铃仙君似乎并不想要继续,他在提到符晓母亲之时,厌恶和悔恨远远地压过了别的情绪,气哼哼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坏了身子回来,还被掌门责罚。”
宣阳铃仙君一把扯开了自己的领口,左前胸的位置生生的凹陷下了一块。
凹陷的地方只靠一层薄薄的皮肤支撑着,每每心脏跳动时,那块皮肤都跟着起伏。别处的皮肤更是伤疤遍布,全然没有了半点仙人该有的无暇肌骨。
仿佛是,有人生生的从他的体内抽了几根骨头,还施了别的酷刑。
宣阳铃仙君在展示过自己的伤口之后合上了衣衫,开口带了几分为人父母的语重心长。
“凡间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不是还三迁”
在宣阳铃仙君看来,如若不是彼时受了丹炉峰培元仙君和培元仙君丹药的影响,他是决计不会出山,更不会碰上符晓的母亲,坏了元阳的身子。
故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一次给自己斟满了酒。
“你拜在他的山头,爹不放心。”
符晓对于宣阳铃仙君的劝诫嗤之以鼻,尤其是瞧见宣阳铃对于她的母亲并未露出半分的怀念之后,就越发的心寒意冷。
她没有答话,抬手从桌上捏起了玉筷,探向了其中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筷子夹起了小肉送入了口中,肉香瞬时便在唇齿之间散开。
仙山上的吃食也非是凡品,带着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珍馐不得敌的气势,占有了符晓的唇舌。
“多吃些!”
宣阳铃仙君见符晓的动作,摆出了慈父的姿态,将盘子推到了符晓的面前。完全忘记了方才二人之间略显沉重的交谈,换上了亲切的嘱托。
“这些都是为父平日里最爱的菜式,若非掌门拦着,这小兽非得被爹给吃绝了不可。”
符晓将筷子再次向前探去,有意无意的问询。
“如此佳肴,可得给辛缚山师兄留一份。”
宣阳铃仙君心中感慨女儿的体贴,竟然在此时还能想到辛缚山来,不过感动之余他连连摆手,道。
“不必,那孩子挑嘴,百来年了都不吃荤腥。”
说到此事,宣阳铃仙君还有一肚子的抱怨。
“他不吃也就算了,还想让爹也不吃”</p>
自古都是师父做徒弟的主,哪有反过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