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行事,虽要报仇雪恨,可挫骨扬灰这般残忍的手段,是地狱血海里恶鬼的做派。
故而掌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恨恨的将袖子甩到了身后,左右前后这么一瞧,他多半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符晓那丫头,恐怕上山时就怀了要弑父的念头。
“回。”
掌门一声令下,随行的仙君便跟着转身,唯有跳下棺材里的辛缚山没有动弹。
“我不走。”
辛缚山站起了身,神色异常的坚定。
“我想知道为什么。”
已然转过身去的掌门闭上了眼睛,于心中暗骂已经死了的宣阳铃仙君,活着不省心,死了也添麻烦,闺女惹事,徒儿也闹心。
还要知道为什么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么。
长华山人人皆知,宣阳铃仙君于二十年前出山,在山外惹出了一段孽缘情债。而今墓碑上写着是当年那女人的名字,找上门来的符晓显然是给她那被负的娘亲报仇雪恨的。
细究起来,杀身之祸也是宣阳铃仙君自己招致的孽债。生不同衾,死要同穴,情债自古难还。
丢人。
“你不走就留下,收拾收拾。”
掌门并未回头,但这话是说给辛缚山听的。
“休要让他人知晓此事。”
话音刚落,方才还人影憧憧,转瞬便消失不见,灰蒙蒙的山中便只剩了辛缚山一人。仙君们来去如风,留下夜幕寂静。
长华山。
掌门回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抽骨的地方隐隐作痛,伤口也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阴云笼罩在长华山上,连绵山脉里全无平日里欣欣向荣的风光,死气沉沉的,黑着一张脸的也不只是刚刚回山的掌门一人。
丹炉峰弟子众多,跪在掌门峰下乌泱泱的一大片,甚是显眼。
掌门未曾走到近前,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遍,并未发现培元仙君的身影。可若没有培元仙君的指点,这些弟子跪在这里做什么
给符晓求情的话,弟子跪得再多,恐怕也不够格。
“来了也好。”
掌门脚下生风,一道光束闪过,便停身在了丹炉峰众位弟子的面前。
秋后算账,掌门也要寻培元仙君呢。
如若没有他的帮助,符晓哪有手段弑父
“你们师尊呢”
掌门厉声质问,声音里带着威压,压得丹炉峰弟子双肩沉重,直不起腰,抬不起头。
培元仙君尚在关中,房门紧锁,即便是最亲近的弟子,也靠近不得。故而面对掌门的询问,丹炉峰的众位弟子无辜的摇头,连道师尊不在此处。
丹炉峰的弟子双膝贴地,双手和眉心也同样挨着地面,不知何故身体不住的颤抖。
掌门本以为是自己戳中了丹炉峰弟子的要害,却不成想,离他最近的一位弟子抬起头,哭丧着一张脸,仿佛天塌地陷一般的开口。
“掌门师伯,地火灭了……”
一听这话,掌门当即便掐指计算起来。早先被宣阳铃仙君的事弄得急火攻心,掌门根本没有发现丹炉峰的异常,此刻听到地火熄灭,他才反应过来。
不算还好,算过之后掌门喉头涌起鲜血,舌尖也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道,扶着身边的童子,才堪堪站稳了身子。
丹炉峰的寻常弟子不知晓地火的来源是什么,愚笨的还以为真是‘地’火呢。这世上倒也真有火山,可那地方火势无法控制,到火山炼丹的修士,多半会把自己变成暖炉的孤魂。
长华山的地火,自古以来便是神龙,火势才能可大可小,可缓可急。
在掌门掐算的过程之中,他瞧见了符晓的身影。
摇摇晃晃的顺着龙须爬下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了母龙的对面,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与母龙交谈……最后的最后,掌门瞧见母龙吐出内丹,符晓又将其收起。
地火苟延残喘至今才熄灭,已然是个神迹了。
掌门的手扶在童子的胳膊上,气急之下猛地用力,将童子的胳膊掐得生痛。童子咬紧了牙关,仍旧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了嘶——的一声。
听到声音后,掌门也未收回手,反而掐得越发紧。面色由铁青转直深红,半是悔恨,半是恼怒。早知如此,管他挫骨扬灰是不是恶鬼做派……
宣阳铃那孽子当杀。
上哪儿再找一头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