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你爷爷伤了的时候我就该回来看看的,但当时太忙了。”凌爸爸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探身去前座和凌粟说话,“照顾爷爷辛苦你了。”
“照顾他轻松得很,只要做吃的就行了。”凌粟开玩笑,“老头儿就昨天还跟我打电话呢,说为了给你们接风洗尘,让我在家煲锅花椒鸡迎接你们。”
“肯定是最近又从哪儿看到了眼馋了。”凌粟妈妈笑着说,“老爷子之前都不喜欢喝这些汤汤水水的。”
凌粟想到了之前老头儿住院的时候每天叫苦不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是啊,不知道哪根筋就搭着了一定要。不过贺砚回一直挺喜欢这些的,要是爷爷不要就全留给贺砚回就行了。”
“你的小男朋友叫贺砚回”
“是。砚台的砚,回家的回。”
凌爸爸抚着下巴:“名字倒是挺好听。”
凌粟家的小型聚会毫无疑问地被定在了凌粟的小院子。
三脚架上的相机闪着录制视频的光芒,被立在簇拥着生长的灌木和花丛中,安静地记录着这难得的时候。
凌粟和凌栗两兄弟站在圆桌边抖桌布的时候,总觉得家里这种热闹感觉像是久违了。
“你这些年一个人不好过吧。”收拾完之后,弟弟的手搭在了凌粟的肩膀上。
凌粟是到中学时期才回国的,和国内的亲戚都算不上太熟络,平时串个门什么的活动更是没有了。至亲都在大洋彼岸,凌粟这么些年,几乎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凌粟看着院子里或站或坐在说话的几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红:“不辛苦。”
现在有了贺砚回,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要是条件允许,你和小贺以后可以要个孩子。”端着菜走过的凌妈妈听见了兄弟俩之间的对话,回头说了句,“收养一个自己的孩子也很好的。”
“对嘛给咱们家再舔一口人多热闹。”弟弟咧嘴笑着。
“说起这个。”原本在和贺砚回一起听广播的爷爷突然抬起了头。
坐在对面的贺砚回礼貌地转过了身去。
“小贺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没听你提起过。”爷爷问了一句,“怎么不叫他们一起过来吃顿饭。”
贺砚回一愣,没想到爷爷会问这个:“我”
“之前和你一个病房躺了那么久,我们几个人也都好奇。”凌爷爷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是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在知道凌粟竟然在和小贺谈恋爱的时候,爷爷其实是担心得最多的。
凌粟爹娘都是不多管事儿的类型,总觉得把孩子拉扯大了就是什么独立的个体,不干涉他所有的选择。
但凌爷爷是传统的中国大家长,习惯性地就想了解了解这个长得过分标志却对自己的傻孙子一心一意的孩子。
贺砚回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子上摩挲着:“我其实不记得了。”
“什么”爷爷向前伸了伸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不记得了”
这边动静大,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转头注意到了这边。
贺砚回看上去十分平静,握着杯子的手却已经用力到颤抖。他开口的时候,原本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干涩:“我出了些意外,被送去医院抢救之后,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人告诉我是谁把我送去的我,我没有”
我没有家人,我没有什么亲属关系,我没有什么朋友。
贺砚回原本想说下去,可是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的家人是凌粟,他的情人是凌粟,他的朋友也是凌粟。
凌粟根本就是他的家。
“行了孩子。”爷爷伸手拍了拍贺砚回的肩膀,“没事儿啊。”
老小孩儿明显也不是很习惯这种严肃的家长问话,在看见贺砚回垂着脑袋小声说话的时候根本都不忍心听他说完。
“到了咱们家,就不用走了啊。”
“以后我们都是你家里人。”
角落里的相机安静地闪着,屏幕里,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带着亲昵的笑容。
天上有一轮弯月,银色的月光隔着竹叶稀疏地漏了满地。
贺砚回抬起头,总觉得自己在满眼的黑暗中看见了星星。但一阵剧烈的头疼在瞬间袭来,让他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掐着自己的手臂,努力对着爷爷的方向扬起了一个往常惯有的温柔笑容:“谢谢您。”
这段时间,忍受这样的痛感对他来说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贺砚回起身,平稳的步子里看不出半点不同,只有苍白得在冒汗的额头和后颈藏在暗夜里,昭示着这个人在忍受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