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荣国公府替三姑娘向顾老夫人赔罪,老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听语气,老夫人自然是对三姑娘极为不满。”
“她竟然还不满也去赔罪了,又是因在他们家受了委屈孩子才不肯走,如今,他们家倒是还不满了。”
刑氏道:“这新妇哪有不受委屈,再说,成亲才三天就赖娘家不肯走,传出去,您说人家会指责谁说来说去,还是咱们家这个三姑娘被惯坏了。从小日子过得太好,如今嫁人了,她还以为是在家做姑娘时候呢。”
又说:“她又没学过几天规矩,懂什么万事家族为重大道理啊,就只图自己快活了。另外,怕是唐姨娘背后也对她说了些什么,唐统不是要回来了吗”
老太太沉默着,一声不吭。
刑氏不管她老人家,只继续说自己:“唐姨娘疼三姑娘,怕是想等唐统回来拿唐统压顾家人。可顾家是什么门第岂是唐统一个小小新贵能压得了老太太,反正这件事情您到时候别管,免得惹了一身腥。”
“此事是唐氏自己作出来,没道理我们给她擦屁股。她有本事作,就该有本事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
“那顾老夫人虽然和善慈和,但也不是眼里什么沙子都容得下。今儿虽没给儿媳脸色瞧,但,她老人家话也暗示着把话摆出来了。想顾家人低头登门接人回去,做春秋大梦去吧。”
刑氏这样说,也是先跟老太太摊了牌,告诉她老人家,日后别想自己再因这事儿往顾家跑,她嫌丢人。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那这件事情,我再想想别法子……”
刑氏走后,老太太立即差人去将叶桃从唐氏那边叫了来。看到叶桃,老太太沉着脸,没个好脸色。
叶桃早来前就猜到会挨骂,所以,她路上想想好了应对之策。反正祖母是最喜欢她,只要她哭一场卖卖惨,祖母心中气总会消下去几分。
“祖母。”叶桃一进门来,就红着眼圈哭起来,眼泪说来就来,“我知道错了,您要怎么罚我都行。”
她倒是主动跪了下来,跪在老太太腿边继续哭:“我本是想着要咽下这口气,可越想越觉得委屈。这才刚成亲,他便冷落我,这往后日子还怎么过若我今儿忍了,明儿他指定更变本加厉冷待我。”
“往后日子漫漫,难道,我就只能在那个冰窖里过下去吗我不回,就是要让顾家知道,咱们叶侯府闺女,也不是好欺负。”
又说:“祖母,孙儿也是替咱们侯府着想。我嫁顾昶,可不委屈他,他胆敢怠慢我,就得让他知道怠慢我下场。”
老太太叹气,问:“那你就打算以后一直住在娘家不肯走吗这才出嫁女儿就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
叶桃倒也没指望顾昶能来接她回去,如今,她只把所有希望都寄在唐统身上。
“等我舅舅回来再说。”叶桃十分自信,“我舅舅面子,顾家人还是会给。”
叶桃希望是,等舅舅回来去顾家找顾旭,然后让他劝顾昶来接自己回去。既然已经赖在娘家不走了,自然得顾昶来接才能走。若是顾家没人来接,是她自己巴巴又跑回去,那么她日后在顾家更没地位。
也更会让樊昕瞧她笑话!
这一步既然走了,就得走到底。这个威既然立了,就得见效果啊,不然她不是白闹了一场嘛。
“希望吧。”老太太这样说。
西征大军是六月末一天抵达京郊,大军驻扎在城外,元帅带着众将领进宫受封。也恰巧在这日,刑家人车队抵达了京城。
叶榕母女一早便收到书信,所以,早早便亲自侯在城外迎接。
难得,今儿叶世子也在。叶世子本无所谓来不来,一是老侯爷对他下了死命令,让他必须来,二是考虑到如今他跟薛姨母关系,也不想让薛姨母日子太不好过。
悠远官道上,远远瞧见车队来了,刑氏几个便亲自下车下马来接。
刑家那边,最前头骑在马上青年见状,也翻身下马,而后转身扶着马车里老太太下车来。
“母亲。”瞧见鬓发灰白老母亲,刑氏没忍住,已经哭着扑进了母亲怀里。
刑老夫人身边还站着个容貌端庄中年妇人,刑氏喊她大嫂。刑大夫人见状,忙回了礼来,又让自己一双儿女喊人。
“行舟,舞玉,快喊你们姑姑姑父。”
刑大夫人口中行舟,便是方才骑在前头大马上青年,叫刑棘,行舟是他字。而舞玉,则是刑大夫人女儿,还不到豆蔻之年。
刑棘与舞玉给叶家这边人行完礼后,叶榕叶萧兄妹,包括叶世子在内,都一一问候了刑家人。
刑老夫人只看向叶榕这个外孙女,紧紧握住她手,满心欢喜。
六月里天气,外面很热,刑氏怕老人家热着中暑,所以,就建议说:“先回去吧,住地方都安排好了。你们舟车劳顿,肯定累,回去先歇会儿。等休息好了,再说话不迟。”
“榕丫头与我一道吧。”刑老夫人说。
刑大夫人忙道:“那我便带着舞玉一道坐小姑车吧,方才来路上,舞玉还念叨着她四姑姑呢。”
刑氏拉过舞玉手来,上下打量,然后牵着她手说:“正好我与嫂子说说话。”
车队又动了起来,刑老夫人车上,她紧紧握住叶榕手说:“外祖母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听你母亲信中说你定了门好亲事,外祖母就放心了。”
叶榕也很想念外祖母,虽然她跟外祖母相处日子不长,也就是小时候去过几回,但外祖母对她最好。在她印象中,外祖母又严厉又慈爱,严厉是对别人,对她总是和蔼又可亲。
小时候,她只要一去姑苏外祖家,外祖母总会舍了自己亲孙女,要让她这个外孙女与她同吃同睡。
细细算起来,叶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外祖母了,如今一见,她真真是跟个孩子一样,就依偎进了她老人家怀里,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刑老夫人乐呵呵抱住人,手轻轻拍着叶榕后背,慈爱道:“这次进京来,就不走了。城东刑家老宅很久没人住了,估计要好好修葺一番才行。这些日子,便住在你们家,这样话,就能天天看到你们母女了。”
“他们叶家都这样欺辱人了,还能有什么内情”老太太说,“若不是护哥儿那孩子说漏了嘴叫你大舅发现了,写信严厉逼问,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薛护去年进京参加秋闱考,当时还是刑大舅写信给刑氏这个妹妹,让她帮忙照拂一下呢。所以,刑大舅对薛护是否高中这件事情,还是十分挂心。
薛护高中后,自然写信过去报喜。一来二往,从去年秋至今年春,甥舅二人倒也通过几回信。
与此同时,刑氏那边肯定也是与家里通信。
刑大舅本来就是观察入微人,心思细,两封信一对比,立马发现破绽来。所以,来信对薛护严厉一番逼问,薛护就全都实话说了。
薛护实诚,加上对刑大这个舅舅又敬仰又畏惧,既然都实话说了,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所以,便把他知道一切细节全都告知了刑大舅。同时信中还提,若大舅可以做主,希望可以亲来京城一趟,劝他母亲早日改邪归正。
刑家人这才知道,原这叶侯府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缺德事儿。
第81章
“这我才知道,你娘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自己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刑老夫人想想都觉得心疼,“也怪我,当初,就不该把她嫁到叶家来。”
叶榕说:“娘这些年确受了不少委屈,好在,如今好了。有您在,有大舅在,就算再有人敢给娘委屈受,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刑老夫人把叶榕搂在怀里说:“那个魏二爷,我想亲自见一见。”
当初之所以在那么多提亲人家中选择叶侯府,也是想着,长子早慧出息,日后迟早是要进京为官。到时候,兄妹二人有个照顾,也是好。可哪成想,老头子忽然就病倒,没两年就走了。
老头子走了,她思念成疾,很快也病了。
如此耽误了儿子几年仕途不说,也累得女儿孤身一人留在京内。她是知道她那个姑爷有房爱妾,但世家子弟纳妾,谁也不好说什么,加上女儿每回来信、或者回娘家小住时候,总把自己伪装成一副很幸福样子,她就真以为她过得倒也还不错。
儿女双全,萧儿又像他舅舅一样,早慧,小小年纪便高中秀才。榕儿德才兼备,更是京中诸贵女楷模。
她就真以为女儿很幸福。
可她错了。
女儿婚事,是她大意了。所以如今外孙女婚事,她定要仔细把关。她想看看,那儿郎是不是真如信中所言一样。
叶榕点头:“今儿您与舅母表兄表妹一道入京,他是知道。我听哥哥说,他今儿会登门来拜见您。”
刑老夫人点点头,觉得魏家此举是把自己外孙女放在心上,所以,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等回了府,刑老夫人安置好后,自是与刑氏两个母女一起抱头痛哭一场。
之后,便是刑老夫人严肃把女儿说了一顿。刑氏挨批,倒是老实受着,也不回嘴。
还是刑大夫人圆场说:“母亲,您坐下来歇会儿吧,别把自己个儿累着。”扶着老人家坐下后,刑大夫人悄悄冲刑氏投了个眼神,这才继续安慰老人家道,“小姑这么做,也是担心您,担心您身子。但既然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想那些,只往好方向想才好。”
“如今咱们也进京来了,日后与小姑多有照拂。有您坐镇,不管叶家还是唐家,都不敢欺负我们刑家姑娘。”
刑老夫人是疼女儿,哪是真想责怪她啊。她是怪她不该有苦不言,委屈了自己。
“你有委屈不说,只往自己肚子里咽下,那要你那几个哥哥何用”刑老夫人语气软下来,“你就是性子太直太要强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所以,最后吃苦头人就是你。”
刑氏抽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倒是笑起来:“我日子怎么了我儿子如今是陛下亲赐进士出身,我闺女在京中也是小有名气,连皇后都夸过她。除了嫁人不怎么样外,论教养子女,又有几个能比我好。”
“您就知道骂我,怎么也不夸我。”刑氏不服气。
刑老夫人倒是被女儿给气笑了,摇摇头,有些无奈:“算了,你这性子还真不知道像谁,反正一时半会改不了。不过,你嫂子说也对,日后有娘在,我看谁敢欺负你们!”
“夫人,外头大爷带着魏家二爷过来了,说是要拜见刑老夫人。”
“快,快叫他们进来。”刑老夫人说。
很快,魏昭并叶萧一道进来了。叶萧老夫人自然认识,所以,她自然一眼便认出了叶萧旁边魏昭来。
紫衣金冠,意气风发,正值当年……这是老夫人看到魏昭第一印象。
走得近了,魏昭立即利落抱手深弯腰给刑老夫人行礼。老夫人亲自起身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而后,就近细细打量。
英眉朗目,瞧着舒风爽月,是个好颜色俊俏儿郎。可眉宇间,又攒着几分气宇轩昂英气,长身玉立,仙鹤之姿,松柏之仪。老夫人还是头回瞧见有人长得既儒雅又英气,她总觉得眼前之人非池中之物,日后必能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