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像是不想再聊,拿出蓝牙耳机戴上,手机放了音乐听。
楚放知他耳力好,也不介意,点燃雪茄,吐出迷蒙烟雾。光影绰绰中,他注视着容修侧脸,目光愈发沉,落在容修性-感的嘴唇上。
大约是被烟熏得难受,容修往一旁躲了躲,斜倚在沙发扶手上。
大概沉默半分钟,容修道:“漂亮是漂亮,烈也是真的烈。”
楚放一瞬间恍神,想起年少时,一起在破车库后台,用洪老板那台老电视看中央六套——看古装片时,容修就特喜欢那样的角色。将门之子,忠贞刚烈,男女都好,他说,那才是“世间真绝色”。
容修轻叹完那句,就没再言语。
不知容修想起什么,唇角笑意愈发明显,渐渐浮上整张英俊脸庞,眸中含春藏色。原本不露情绪的表情,露出意味不明的复杂情感。
对楚放来说,迷人的,冷漠的,专注的,热烈的,都是容修。
可是,此时此刻,浮在这张脸上的,完全是陌生的——宠溺,纵容,无奈,快活……全都包含在里头,私密的,隐晦的,楚放却看得清清楚楚。
“……实在——”
楚放哽住两秒,又笑,“难以理解。”
容修仰靠在沙发,闭上眼听音乐,是《一步之遥》,知名探戈曲,虽然拒绝了探戈开场舞,他还要多关注王妃的喜好。
“不理解,就别理解。”容修嗓音慵懒,“寻常的感情,不是楚总声色犬马能理解的。”
“哪儿寻常了——”
说到这,楚放捻烟的指尖一顿,头微侧,没再言语。
过了一会,楚放笑得意味深长,“像咱们这种人,落入大众眼里就是不正常。”
容修打断:“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楚放盯着他,牙齿将雪茄咬出齿痕,“恼羞成怒了?当年那个接了吻就暴起揍人的家伙呢?”
容修揉太阳穴:“你想再死一死?”
“你说,你不是gay,我信了,你骗得我苦。”
容修嗓音染上几分疲惫:“当年是当年,你以为同性恋跟打雷似的,是自然现象?”
不等楚放再杠,容修没耐心跟他继续扯皮。两人间的谈话莫名奇怪,要说合作伙伴谈生意,肯定不是。但要说兄弟叙旧,却感觉哪儿不太对。
“华云霆解决了,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顺了,”容修压低了声音,“别没事找事,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楚放眉开眼笑:“我儿子要生日了,你这个当小爸爸的……”
“干爹茶我还没端,干爹是干爹,不是爸爸,”容修纠正道,妥协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到时候联系。”
楚放犹豫:“我在想,儿子几岁弹钢琴比较好?”
“三岁心智成熟,四岁最合适。不过,”容修说着,终于眯开眼,似来了兴致,目光却十分嫌弃,“孩子‘天赋’这个事,主要还靠父母基因,就你?还是算了。”
楚放哭笑不得,“我怎么了?我会拉小提琴的好不啦,钢琴也会一点。”
容修:“别教坏小孩,到时我介绍两位老师给你,我这边有资源。”
“对了,皇宫宴会准备得怎么样了?听说王妃是你的歌迷,我看推特上,还有她推荐的曲子,电箱琴、长笛合奏,”楚放扬着笑,“我以为,你更擅长小提琴。”
“好久没玩了。”容修说。
“我送的那把琴,你还留着么?”楚放问。
“嗯,几十万,扔了不成。”
楚放眼光炯炯:“我带了琴,玩玩?”
“乏了,改天吧。”容修说。
“玩玩吧,我太期待和你一起玩音乐了,只是我很好奇,”楚放漫不经心,忽然问,“创作那首曲子时,你们在一起了?”
容修大方承认:“嗯。”
楚放低喃:“能听出来。”
容修坐起身,目光带着一抹探究:“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放沉默片刻,“刚才你也看见了。”
容修:“看见什么,看你当众教训小孩?”
“那不重要,顾老师那边……”
楚放顿住,转而道:“电影的事,我又要翻车。”
容修眉心微皱:“电影?我不参与,也不干涉。”
“不是让你参与,你回国之后,什么时候回恒影总部,引荐下参总?”
容修蹙着眉,脸色微微下沉。楚放终于说出今晚谈话的最终目的,原来是因为劲臣选配角的事。楚放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他想直接去找参总,让司彬带资进组?
电影的事情,容修从不插手。自家影帝是专业,他说不用谁,定有个中道理。两人从不干涉对方工作。
何况,那人是司彬。
容修:“……”
直觉很强烈。
什么孺慕之思,崇拜之情,全都是扯淡。
分明对老师有非分之想,思想不端正,这是严肃的伦理作风问题。
不成体统,不用才好。
“老楚啊,我记得,你和参总很熟,我两年也没回去两趟,和公司高层又不熟,你绕大远来找我,何苦来哉。”
场面话说完,容修摘掉耳机,刚要说婉拒的话——
玻璃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网红们聚会结束了,主甲板处一片喧闹。
两人适时地停止了交谈。
楚放也回头望去,似笑非笑:“顾老师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其实,劲臣早回来了。在卧椅上吹海风,醒了酒,离开甲板后,和花朵来到游艇中前部,然后在会客厅的门外,听见了二人谈话声。
豪华游艇,泳池放置靠近船尾中后部,中前部连接处有两道玻璃拉门,隔了户外喧哗,内拉门敞开着,谈话声十分清楚。
这晚,他一直站在两人聊天的门外。
说到刺耳处,花朵又惊又慌,她完全不懂那两人在说什么,但那气氛还是能看出,那两人从前关系非比寻常。
[接了吻]
那是什么意思?顾哥知道这些吗?是不是听错了?
花朵站在一旁不敢打扰,想回避又怕老板承受不了,她紧张地看着劲臣,询问地露出“要不要离开”的眼神。
劲臣摇了下头,单手抱臂,像是发冷。
这是他习惯性动作,下意识想让自己温暖或安全。
他保持端立的姿势,很久很久,身前与身后的巨大玻璃,映出顾影帝渐渐冷下来的脸。
冷得四周不似热带,冷得花朵不敢出声。劲臣抬头,向厅内望去,容修背侧着,朝向这边,他看见容修双耳戴着耳机,大概没听见他已经进来了。
斑斓灯光从头顶洒下,月光从大窗透进。
距离太近,那对话,劲臣听得太清楚。
可,远处喧嚣欢闹声一片,轰隆隆的,叽叽喳喳。
所以,也听不太清晰,大约是听错了。
一定是听错了。
爱人很优秀,天生被人追逐,兄弟们喜欢他,朋友们追随他,粉丝们爱戴他。
顾劲臣,不是第一个喜欢容修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十八岁,接了吻。
龙庭钢琴室,有三把小提琴,两把挂在墙上,一把收在琴盒里,细细保养,十年如新,容修从没有拉过,是楚放送的?
黑夜很长,离家很远。两人距离很近,劲臣却迈不开脚步,他想不管不顾,大步大步走向容修,在背后抱住他。
[你是我的,没人能夺去。]
从没想过,容修动过心么,遇见自己之前,有过喜欢的对象吗?
或者说,不敢想,不愿想,私心作祟。
在妒忌吗。
攥紧拳头是因为妒意吗。
所以说,心里的野兽要冲出来了吗?
不想装脆弱,也不想假圣洁。劲臣竟然没觉得难过。他知道,自己不是处子情结,当初他爱上摇滚歌手,见多了livehouse里的混乱,将后果设想得很清楚。但是,容修说过,他是第一次,自己是他的第一个男孩……
人得到的多了,就变得贪心。
这是一个漫长的“窥视偷听”的时间。
劲臣耳朵轰轰作响,体面西装包裹身体,却裹不住他狂乱的心跳。
还有不可告人的妒忌。
但决不会难过。他盯着两人的背影。月光皎洁明亮,夜海一片一片璀璨,光洁璀璨下,妒忌与占有欲在狂欢,人性奔流不息。
内心的情绪强壮生长,就要穿透身体,顶得他想喊出来,却默不作声站在那,看到自己畸形的影子。
我不是商品,我不是圣人。
先生,我心里有魔鬼,吵得好不热闹,好不快活。
劲臣指尖微微地颤。在花朵惊慌的眼里,影帝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桃花眼儿红的魅人,那入魔的气质她从未见过。
“顾哥,怎么不进去?”
小东北来到他身后,见两人气氛奇怪,以为厅内有重要谈话,便小声提醒,“导演让通知容哥,船要靠岸了,大巴在码头等了,一起回吉隆坡。”
“知道了。”劲臣应。
迈进会客厅前,他整理了情绪,背脊挺拔,似一名少年将军,将门之子,要去奔赴他的战场了。
见劲臣迎过来,容修抬眼,淡道:“风不凉么?让你去甲板,你就忘了形。”
确实久了点。像在责备,劲臣只笑,半解释半撒娇,“知道错了,外面热得很,要不是你没出来,我还想游泳……”
劲臣说着就坐在他身旁,容修也不恼,随手脱了上衣,搭在他肩上。劲臣微愣,当即抬手,捏住衣领,也有意无意地,捉住了容修的手指。
西装衣料遮住两人指尖。
“要走了,车到了,回酒店再休息,”劲臣说,“刚和琳达学了点技术,晚上给你洗头发?干洗,舒服。”
两人对视了一会,暗处两只手指勾缠了良久。
容修脸上看不出情绪,眉骨下凤眸深邃迷人,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笑意,指尖弹了下他手指,“上楼拿行李,丁爽在楼上收拾好了。”
花朵跟在身后,劲臣往楼梯走,“楚总和我们一辆车?我记得,你的酒店在关丹。”
楚放看两人窃窃偶语,不知何时又点燃一根雪茄。
听了劲臣问话,他靠着沙发,烟叼在嘴里,衔着,笑答:“我去吉隆坡。”
劲臣脚步顿住:“和节目组一起?”
楚放似笑非笑:“和容修一起,住圣罗娜。”
劲臣:“……是么。”
两人对上视线,能感觉对方强势目光。
只有两秒,容修弯腰,拾掇茶几上小骰子的工夫,电光石火般,短兵交接,两人无形气场撞得天摧地塌。
劲臣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容修直起身时,望向楼梯上,待劲臣身影消失良久。容修侧过头,对楚放眯了眯眼,莫名警告了一句:
“他不像你,人脸皮子薄。你把你平时那些骚言浪语憋回去。”
楚放身形僵了下。忽地,“噗嗤”笑出来,他哈哈大笑,“护妻狂魔啊,”这么说笑着,他抬起双手往下压,以目光求饶,“知道了知道了。”
……
游艇四层主卧,劲臣缓步前行,转过身,坐在沙发上,懒懒斜倚过去。
花朵慌忙关了门,小心地往老板那边走,她想,眼下发生的,是恋爱时最敏-感的话题,“前任”找上门来,这在感情中可是“大事”。
花朵来到他近前,小小声:“顾哥,怎么办?”
“鬼害你,会让你看见,让你恐惧;人害你,会在背后捅刀子——”
劲臣指尖轻搔眼角,影帝气息骤然散开,桃花招子里透出诡异神采。
“既然找上门来,让我看见了,他就不会怎么样。”
劲臣勾唇笑道:
“敢抛来的,我接着就是。”
花朵屏住呼吸,从没见过这样的顾劲臣,一火车皮尖叫鸡从眼前狂奔而过,号角声在脑中嗷嗷作响。
难道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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