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燕明戈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直接进了东厢房。
小灰趴在门口,见林初被“土匪”拦腰抱走,两只前爪撑地直起了上半身,许是知道自己也打不过那个“土匪”,小灰又厌厌的趴了回去,抱着自己的骨头继续啃。
林初怕吵醒小包子,也怕引来荆禾,没敢大声嚷嚷,只使出吃奶劲儿掐燕明戈胳膊上的软肉。
不过她掐到自己手疼也没见燕明戈嘶一声,这家伙,全身上下都硬邦邦的,跟块石头似的!
进了屋,燕明戈并没有把林初放下来,他幽幽道,“你再不松手,我就把你扔床上去。”
这句话里暗示性极强。
林初瞬间讪讪收回了手。
这春天还没来呢,最近大反派似乎有点不大对劲儿……
燕明戈意味不明笑了一声,把林初放了下来,走到桌子旁又点了一支蜡烛,才把那两张图摆到烛火下,用眼神示意林初过去。
林初只得打着呵欠慢吞吞挪了过去。
“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燕明戈似乎对滑轮极有兴趣。
林初想了一下,觉得举个实例更能解释明白,她道,“如果把绳子放到这东西上,像你们之前坐吊篮上城楼,城楼上的士兵拉吊篮就会容易很多,还有许多地方也能用到这东西。”
燕明戈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从他神色间,也看出他知道了这东西的重要性。
“你若是有认识的工匠,可以让帮忙试着做一下,看不能做出来。”林初道。
燕明戈突然抬起头来,那视线中带着审视又带着逼迫,“你为何会知道这些或者说,我该问,你到底是谁”
林初暗骂一句完蛋了!
掉马掉得猝不及防。
不过她若是想把这东西做出来,还必须得得到燕明戈的帮助。
林初心底还是怂得一比,生怕大反派觉得她是个没法控制在手心的人,就一把把她给捏死了,林初瞅了瞅燕明戈的脸色,发现除了严峻,在他脸上看不出其他表情,只得闷声道,“你放心,我当然是人。”
燕明戈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林初心中骂娘,心说你按着老娘亲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这么一想着,她脾气也上来了,闷声闷气道,“你若是不信我,就当我这番话没说过。 ”
该怎么跟一个古人解释她其实是从另一个遥远的时代穿越过来的呢
她若不是素来活得没心没肺,怕是也不能接受自己到了一个陌生朝代的事实。
燕明戈突然靠近她,鼻尖几乎碰到林初的鼻尖,林初惊得后退一步,“你干嘛”
燕明戈面色严肃道,“闻闻,看有没有妖的味道。”
林初:“……”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当初看的是一本古言,差点就信了这厮的话了!
她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千娇百媚的笑来,青葱玉白的手从燕明戈下颚一路轻点往上,落到了燕明戈那微微上挑的狭长眼角,这里,如果多一颗痣的话,怕是这妖孽就得祸害人间了。
“相公,我若是妖,你当如何”林初媚眼如丝。
燕明戈眯着眼打量她半响,才用两根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把那张靠近的小脸的给按了回去,“你不知道这样显得你脸很大么”
林初:“……”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被人长臂一伸就勾住了腰身,放倒在硬邦邦的床铺之上。
瞥见开始脱外袍的某人,林初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服,结结巴巴道,“你……你脱衣服干嘛”
燕明戈扫了她一眼,像是嫌弃她竟然还要问这种问题,“睡觉。”
林初:“……那你早些歇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爬起来想溜,被燕明戈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他已经脱掉了外袍,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刚刚不是还自告奋勇想勾引我么”
林初:“……”
“哪有,我跟相公闹着玩呢……”林初讪笑。
燕明戈眼角余光睥睨着她,用被子把人一裹,再连人带被子抱在了怀里,他手上有什么东西打了出去,然后整间房里都陷入了黑暗。
林初心跳如擂鼓。
燕明戈只是抱着她,再也没了动静,许久之后,才带着几分笑意道:“娘子,你心跳的有些快呢。”
这是燕明戈第一次称呼她为娘子,林初第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她自己不也张口闭口的叫他相公吗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计较的,林初也就没往心底去。
却听燕明戈道,“我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林初,你只需记着,这一世,你是我燕明戈的妻,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天,便护你一日。”
这是大反派的表白吗
林初脑袋里跟炸烟花似的,愣愣的半天没想到任何一句回复的话。
燕明戈一只手轻轻在她后背拍了几下,“我知道你聪明,但是日后不要轻易暴露自己,大智者若愚。”
他这是在说自己不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给他,还是在说她不该在城楼上冒尖出头,以至于后来引起了李建业纳妾这一桩事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林初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很懂大反派。
她试探性问道,“那……你纳妾的事,以后怎么圆过去”
虽然来这里没多久,但是林初也看得出这个朝代对女子苛待,世人对女子抛头露面大多是不齿的,这也是林初比较欣赏秦娘子的地方,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靠着茶棚维持了这么多年的生计。
燕明戈说“黑脸姑娘”是他的妾,而不直接说是他的妻,就是怕她日后在世家夫人之间不好走动。人言可畏,人前或许还有人赞一声巾帼不让须眉,可人后就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这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悲哀。
黑夜里燕明戈的嗓音格外低沉,“如今兵荒马乱,还没有几个闲人会管到我纳了几房小妾上来。”
林初仔细一想觉得也是,姚城主将还会重用燕明戈,自然不可能为难燕明戈。
李建业那个小人,倒是怕他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知不觉间,他其实已经为她挡下了许多东西,林初想着有没有什么能提醒他的地方,把蛮子打出关外是一场长久战,林初记得原著中有提到过,蛮子有一次差点烧了大昭军队的粮草,最后粮草虽然保下来了,但适逢大雨,蛮子为了解恨干脆划破了运盐车队的袋子,所有送往边关的食盐都才雨水里淋化了,融进泥泞地里……
朝廷得知边关断盐,愈发昏庸的皇帝直言又不是断粮,三军将士有什么不能上阵杀敌的,那一战可以说打得十分惨烈。
不过现在还没过年关,下暴雨是在开春以后了,这事还早,林初现在提醒了也没用。
想着六皇子还在边关,林初琢磨着要不要提醒一下燕明戈跟六皇子走进一些呢毕竟那是未来的天子。不过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想法,大反派不是别人,她还是别自作聪明的去左右他的想法。
“你要是再不睡,我就做些别的事情了。”燕明戈分外低醇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林初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燕明戈轻笑一声,“你那对招子骨碌碌转得跟什么似的,是睡着的样子”
好吧,夜视能力好,了不起。
“我睡了我睡了。”她闭上眼睛想睡,猛然想起,这间屋子里就这一床薄被,他全给她裹上了,那他盖什么
林初有点良心不安,又瞅了燕明戈一眼。
“怎么了”他问。
“你没被子盖,夜里不会着凉吗”
燕明戈好一会儿没出声,就在林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燕明戈带着几分调笑的口吻道,“你这是在邀我跟你盖一床被子”
林初:“……不了不了,我觉得你还是冻着吧。”
燕明戈:“娘子盛情邀请,为夫哪能拒绝。”
片刻之后,林初炸毛了,“手给我拿开!”
“娘子若是不想隔着衣服被为夫抱,那就脱掉给为夫抱。”他语气慢悠悠的,怎么听怎么欠扁。
“燕明戈你混蛋!”
驿站里。
因为受伤睡了一整天的六皇子,这时候并没有多少睡意,他捧着一本书靠在床头,只不过半天没见他翻动一页。
这次羌城一劫,似乎让他一下子成长了不少,明明还是那个少年,眉宇间却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有人推门进来,将一碗银耳粥放到了他旁边的矮几上。
六皇子伸手去够,发现距离有些远,眉头就是一皱,他往前弯了一下腰,才端起了粥碗,结果因为太烫一下子就打翻了。
聂云见到这一幕,慌忙跪下,“殿下恕罪,是属下疏忽!”
六皇子不耐烦扬了扬手,“本殿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聂云起身,房间里没人说话,一下子又陷入了沉默。
以前给六皇子送粥添衣这种事,都是白公公来做的,可是如今白公公不在了……
六皇子一个人在床边枯坐了一会让,突然用力把手中的书卷一甩,书卷砸到了对面的墙壁,带倒桌上的花瓶,乒乒乓乓又碎了一地的东西。
聂云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聂云,”六皇子开口的嗓音有些哑,“寄给我母妃的信里说我一切平安。”
“这……”聂云有些犹豫,作为六皇子的贴身侍卫,让六皇子在西北之行中受了伤,他已经算失职了,若是再谎报六皇子的伤势,他怕回宫后六皇子的母妃雷霆大怒。
“听我的,我现在人不在京城,母妃必然关心则乱,羌城被屠城的消息传回京城,你觉得她会心安吗若是再知道我受了伤,我怕母妃受明妃一党的挑拨,跟二皇兄一党硬碰硬,这样咱们才是被明妃一党当做了刀使唤。”六皇子的声音似乎十分疲惫。
明妃就是三皇子的生母。
聂云听了这番话,总算是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后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都说皇家水深,果真不假,不过是报个平安与否的信,中间都能参杂这么多弯弯道道。
“属下明白了。”他躬身道。
六皇子这才点点头,他又问,“燕珩活着回来了吗”
他之前受了伤,服了药之后昏睡了一天,现在才来得及处理眼下这些事情。
“那些散兵游勇,委实有几分本事,大多都活着回来了,燕珩和他手底下一帮人都被姚城主将编制了,现在燕珩封了千户侯。”聂云道,“下午姚城主将又派人前来探望殿下了,送了不少东西,不过那时候殿下还睡着,属下就没让他们打扰殿下。”
“安定远是个纯臣,燕明戈到他手底下了倒是无可厚非,这样,你明日挑些东西,让人送去燕珩府上。”六皇子说着疲惫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叫了句,“喜子,给我按按。”
叫完这声,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种空洞的沉默里。
白喜,是白公公的名讳。
只是那胖胖的太监,在前往姚城的路上,再也回不来了。
明明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却在每一次遇到危险时,都挡在他前面……
从他有记忆开始,那胖太监就一直在他身边伺候了。
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殿下,老奴没那个福分伺候您了,您……您……千万要好好的……”
六皇子揉自己眉心的手缓缓下滑,盖住了眼睛,比起之前,他嗓音在这一刻似乎又哑了几分,“聂云,羌城那边还在下雪吧”
“还在下雪。”聂云回答。
六皇子说,“那得多冷啊,你带一些人去,把白公公接回来。他在京城呆了一辈子,也见惯了京城的繁华,怎么能把他留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
聂云是六皇子的贴身侍卫,跟白公公也共事多年了,听得六皇子这番话,也不禁眼中泛酸。
他深深躬下身子,向着六皇子行了一礼,“六皇子放心,属下一定把白公公带回来。”
他退出去的时候带上了房门,屋子里再也没有其他人,六皇子才敢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允许自己这短暂的脆弱。
他不能停啊,储君之位,就算他原本无心,现在也不得不争了,不管是三皇子继承大统还是二皇子继承大统,他和他母妃的日子都不会好过,还有他外祖家,若是不想让高家成为第二个燕家,只有他坐上那个位置……
一种窒息感,压抑得六皇子无法呼吸,人生在世,又有几个能逍遥自在
他藏拙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是成了两个哥哥争夺龙位的旗子。
皇家的亲情,果然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东西。
第二日林初醒来的时候,发现燕明戈已经不在了。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省的尴尬。
不过因为这床板太硬的缘故,林初睡了一觉起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酸痛得不得了。
她用那别扭的姿势走出房门,发现韩君烨小包子竟然已经起来,在院子里逗小灰玩。
看见她那别扭的走路姿势,荆禾是憋着笑,但是连韩小包子脸色都有些怪异。
林初严重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小包子能懂什么
而且她这纯粹就是睡了硬板床的后遗症,荆禾那丫头想哪儿去了呢!
吃早饭的时候,林初就发现韩小包子胃口变小了,一碗羊奶羹他竟然吃了还剩下一半。
林初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还追问了几句。
不过韩小包子一直忙着跟小灰玩,似乎不怎么想搭理林初,林初就想着许是小孩贪玩,也没放在心上。
她怕小包子玩一阵又饿了,就让荆禾又做了一碗羊奶羹放灶上热着。
本以为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不想早饭后不久就有客人上门来。
六皇子手底下的人带着丰厚的礼品登门拜访,不过只是把东西送到,在门口客套几句就走了。
林初清点了一下礼单,发现六皇子送的东西还挺多。
其中上好的绢布绸缎就有好几匹,她正想着给燕明戈和小包子裁剪新衣呢。
虽然她不会制衣刺绣这些活儿,但是有了布料,找个秀娘做还是能省一笔银子的。
联想到那个遭罪的硬板床,林初当即决定,棉被也多制几床,反正要过年了,万一家中来个客人,要留宿一晚什么的也能有个应对。
想到过年,林初就琢磨上了家里的开销。
燕明戈给她的那袋银子她只用了一点点,这宅子是将军赏下来的,可是如今偌大一个家,花销还是要有的,这几天家中的一切采买都是荆禾在做,林初也就没过问银子的事。
借着整理六皇子送来的礼品这一茬儿,林初问了几句家中开销的话,荆禾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就知道林初想问的是什么,捧了账本给林初看。
瞅着账本上一条条的黑杠杠,红杠杠,林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荆禾不识字,想到的记账方式。
林初随便指一条杠杠,荆禾都能答上来,但是除了她,没人能看懂这账本了。
林初想着这账本也才做了几天,为了方便,干脆让荆禾念,自己把账本誊抄了一遍。
听闻林初会写字,荆禾还挺惊讶的,她是武婢出身,所以没有习字。
也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能请西席识得几个字,若是当婢子都习字了,说明在主家是极受重用的。
荆禾勤快的帮林初研磨,看到林初提笔写下的第一个字时,她脸色有点怪异了。
在旁边逗小灰玩的韩小包子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然后满脸都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