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让卫桓不免一愣。
卧槽这家伙怎么也学会下台阶了还下得这么溜。
云永昼这个人真是奇怪, 有时候弯弯绕绕不说人话, 有时候又特别直接, 好像闷头砸在脑袋上苹果一样, 咚一下, 把人砸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看我算是怎么回事, 说得还像模像样, 就像是真要来看他是。
心乱厉害。
“我有什么好看……”卫桓小小声说了一句, 从云永昼身边蹿开,“我去洗澡。”
云永昼把他拽住, “等一下。”说完他拽着卫桓来到衣柜边, 将衣柜门打开后蹲下,拉开最左边柜子,里面整齐摆放着许多衣物, “这些你可以穿。”
这是什么意思卫桓也跟着蹲下来,“那除了这些我不能穿吗”
本来云永昼就不会说话, 现在被卫桓脑回路逼得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以。”
卫桓指了指小柜子里衣服, “那这有和那些什么区别”
云永昼扭过脸看向他, “这些是我新买。”
卫桓一愣。也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他脑子里有一个奇怪语言模型, 自动帮他补全了云永昼所说话,把好端端一句这些是我新买, 变成这些是我专门为你新买。明明是这么简陋草率加工, 他却忽然感觉脸颊烧烫起来。
“哦。”卫桓愣头愣脑, 随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来, 夹着自己小尾巴跑去了浴室。
他根本无暇顾及云永昼这个柜子里有多少衣服和他当年衣服有多像。
山海规定一向严格,只有周末时候可以不穿校服,学生想穿什么穿什么。有时候在校园里,云永昼遇上卫桓,虽然不会上去打招呼,但是总会在他不注意时候多看一眼。
看他今天穿什么颜色,什么风格,心情怎样。
就看一眼,单调生活里也有了一点点念想。
闭上眼时候还能听见隔着老远他喊着小金乌模样,连眼睛都特别会笑。
浴室就一个,卫桓洗完澡出来换云永昼进去。他拿了一条干毛巾胡乱擦了擦着自己头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见地上有根草,觉得稀奇,于是捡起来仔细瞅了瞅。
“嘤嘤怪。”
小毛球听见卫桓叫他,一跳一跳冒出来,“嘤”
卫桓将手里那根红色蒲草摇了摇,“告诉我,这是什么”
小毛球一边跳一边嘤嘤嘤解释,甚至还演了起来,他先是蹦跶着将自己那个小布袋子弄出来。
“哦,布袋子里,你带回来。”
“嘤!”给了肯定答案之后,小毛球又啪叽一下趴在茶几上,缩成一个长条毛绒球,一拱一拱扭来扭去。
卫桓宛如一个答题比赛现场选手,正在参加一场盛大你比划我猜,他捏着这根小草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乍现,“哦!你说他是上午我看到那根草,往地上钻那个。”
“嘤!”
卫桓伸出手掌,小毛球弹起来碰了一下他掌心,权当击掌。
“他怎么好像和之前长得不太一样了。”卫桓仔细瞅了瞅,好像变大了一点点,“这是什么草”
小毛球爬上他手背,趴上去,然后闭上眼睛突然开始睡觉,睡得呼呼响,卫桓有点懵,“你又演什么呢”
睡觉。
怀梦
卫桓有些惊讶,“这是怀梦草”
小毛球登时醒了,激动地抖着自己毛毛,“嘤嘤嘤!”
他真觉得自己现在掌握了各种生物奇怪语言了。
“你怎么把怀梦草弄来了这玩意儿可不好找。”
小毛球鼓起前面一大块,像是骄傲地挺起胸膛一样。
卫桓以前念高中时候第一次知道怀梦草,当时他同桌是个桃妖,家里有一整片妖草园,当时有好些女同学天天过来问她,“你家有怀梦草吗”
“你家怀梦草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可以把你家怀梦草借我一晚吗求求你啦。”
本来卫桓对这些小姑娘家家东西没那么感兴趣,可一来二去,问人多了,他也实在是好奇,于是问道,“不是,怀梦草是什么”
小桃妖解释道,“怀梦草是一种很少见妖草,白天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枯草一样,会钻到地底下躲起来,到了天黑之后才会再次出来,如果他喜欢你而且妖力也够用,那可能会在夜晚时候悄悄变成人形,但是大部分时候怀梦草都是一棵红色蒲草。”
卫桓不解,“不就是一棵草,有什么稀奇,谁还不能变个人形了。”
“当然稀奇了!”桃妖一脸你这只无知鸟表情看着他,“怀梦怀梦,就是怀抱着他做梦,听说如果你抱着怀梦草睡觉,你就会梦到你最想见人。”
“梦到最想见人”卫桓更加迷惑了,“为什么要梦到别人。”
“你这只没开窍笨鸟。”桃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用手撑着自己下巴,“算了,人见人爱小九凤怎么会陷入少女怀春苦恼呢。”
“嘁,怀春和做梦有什么关系,你们女孩子真是奇奇怪怪。”
“你什么都不懂,当你真喜欢一个人时候,你一定也会心跳加快,忐忑不安,方寸大乱,满脑子都是他,连梦里都是他……”
“我才不会。”
回忆就此打住,卫桓盯着自己手心里这株红色小草,没想到当初那个稀罕不得了怀梦,现在居然被这个小毛球捡垃圾似给捡回来了。
卫桓笑着戳了一下小毛球挺起还没有放下胸膛,“可以啊你,妖域捡垃圾大赛总冠军。”
怀梦,怀梦……
他脑子又一次有了自己想法。
“哎,嘤嘤怪,你说如果我抱着这棵草睡觉,会梦到谁啊。”
小毛球刚嘤了一声,就听见浴室门咔一声打开了,云永昼裹着一身温热水汽走出来,穿着宽松睡衣,头发半湿耷拉在前额,整个人好像也被水汽蒸得懵懵,看起来少了很多攻击性。
卫桓看着他径直朝卧室走过去,于是伸长了脖子问了句,“不吹头发吗”
云永昼没有搭理,也没有停下脚步。
“哎!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
听了这句,云永昼才算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对卫桓说,“你进来。”
嗯
卫桓没明白云永昼意思,只呆呆地哦了一声,揣着怀梦和小毛球乖乖跟着云永昼进了卧室。看见他进来,云永昼又道,“坐下。”
“坐下干嘛”卫桓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他还是照做了,屁股刚挨上软软床,云永昼转身就走了。
嘿这个人……
什么毛病
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小吹风机。他按住卫桓头,按动了一下吹风开关。
卫桓没有料到这个事情展开方式,“哎你要给我吹啊。”
“别动。”云永昼按着他脑袋。
“不是,我是想让你自己把头发吹干,你误会我了,我没让你给我吹。”卫桓还在挣扎,云永昼却突然停下来,将自己手里吹风机停下。
他歪着头,右手拿着吹风,左手手心燃起一团久违火焰。
“你要哪个”
卫桓脑子里疯狂冒出自己秀发被云永昼一把火烧没了惨烈画面,于是立刻端庄坐好,“吹,吹,谢谢您。”
云永昼这才收了火,给他吹头发。卫桓乖乖闭上嘴,难得安静下来。
这个姿势使他看不到云永昼脸,干脆闭上了眼睛,感觉他那双修长手指轻轻地插入自己发丝间,指腹偶尔会轻轻地蹭到他头皮,很舒服感觉。
死之前他因为失去了父母,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希望远离战场平凡生活无能梦想,他逼迫自己去往一个又一个危险之地,无论多么难任务都尽全力去拼,只是希望可以保护更多人。
每一次出完任务,他都会先回到那个冷冷清清家,擦一擦父母碎掉、又被他一点点粘好命灵碑,和他们说一会儿话,再回山海复命。
没有人知道这些秘密,卫桓从不将伤口展示给任何人,他永远笑着,无论发生什么。
走在一条没有归途血路上,卫桓早就忘了自己想平凡度日心。
可这一刻,那颗心竟然又有些许死灰复燃,他还在躁动着,想被人关心,想在和平时代做一些无聊琐碎小事,说句大逆不道话,他不想成为任何人英雄。
他就想做个被宠坏了,不争气小九凤。
鼻子一酸,有点难过。卫桓舔舔嘴唇,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