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西晨却没有解释:"走吧,严枫如果脑子清醒,也许需要一个活人的身份跟他对话。"
走出室外,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天上没有太阳,分辨不出现在的具体时间。
而手机的时间现在也变得不靠谱了,他们谁也不知道手机时间有没有被这循环的日期影响。
取出手机时,上面的日期还停留在进游戏的第一天,可是时分秒又是一直在变化着。而玩家的记忆也是一天死一个玩家,时间实在向前进展的。
简温收回手机,朝着活尸指路的方位找过去,终于看到了那两棵依偎在一起的连理树。
连理树树枝缠绵在一起,落尽了树叶,只剩下干枯扭曲的树干,树枝交缠,依偎在一起,仿佛是两个沙漠里遇到沙尘暴的旅行者,用尽最后的力量拥抱在一起。
简温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触动了,想起了活尸脸上那一抹动人的娇羞,还有说起严枫时的激动。
"里面有人。"任西晨敲了敲门,轻声道,"不是活尸,也不是人。"
一个全身裹在黑布里的男人打开房门,踉跄着脚步又走回床边,动作艰难的躺了下来。
"你们是谁,找我做什么"
他被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和脸上,只有五官露了出来,看起来像个危险的怪物,但是眼神平静,躺在病床上毫无怨天尤人的戾气。
简温大忽悠道:"我们是医生,来给你治病的。"
这一刻,黑布男人眼里的平静不复存在,扭头激动道:"你真有药?"
"来,高烧是吧,我有冰块。"简温从空间里挖出一大坨冰块,敷在严枫的额头上,那大坨差点把严枫整张脸都盖完。
严枫:
你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报复吗?
"你还特意带着冰块?"任西晨的想法就污多了,贼贼的笑了。"咦,你们玩的这么刺激吗?"
简温:
这话说得,他都怀疑自己存储冰块的动机起来。
而隐身中的霍晟摸了摸下巴,视线落在那冰块上:嗯,可以掰碎成小块,然后敷在简温的胸前腰上一定很刺激
既然有,就别浪费啊
被无视的严枫无语了,打了个哆嗦:"太冷了,给我拿开"
本来只是高烧不退,他们这么一折腾,他体温骤降,只觉得自己会死的更快。
简温被任西晨古怪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迅速拿开冰块,就在这一刹那,霍晟突然自己撕下隐身符,说道:"等等!"
简温心头一跳:不会吧,霍晟不会这时候兽性大发吧。
却看到霍晟表情严肃,戴起手套,掀开严枫脸上的绷带模样的黑布。
此时的严枫高烧的红潮退下后,被冰镇的肤色发青发白,黑布下出现了一块块的藓状色素沉淀。
是暗紫红色的,像淤血。
也像,尸斑。
霍晟:"他的病不太对劲。"
任西晨显然也认了出来:"这不是感冒。"
"瘟疫。"出人意料的,是严枫并没有否认,而是带着苦笑的自己主动承认了。
"这是瘟疫。"
瘟疫?
玩家的身份就是瘟疫村的生还者,严枫竟然也染上了瘟疫,难道他也是外乡人?
简温:"你是外乡人吗?"
严枫奇怪道:"不是,我就是石头村的。我上个月就病倒了,傩戏团去外乡演出时都没机会跟上。"
简温在燥热的屋子里,突然感觉到了冰桶当头泼下来的寒意。
他们被骗了,黄鬼严枫染病后根本一直没好,所谓的意外是人为制造的。
而这个所谓的瘟疫村,也许就是这个石头村
"你们是来帮我的吗?"严枫憔悴的咳嗽几声,那用力咳嗽的模样似乎要把自己内脏都咳出来,"咳咳,我要死,也要死在舞台上咳咳"
简温:"你确定?"
"自从我病了石老就想把我换下来,我知道他本就不喜欢我,因为我是铁老的徒弟。"严枫渴望地看着简温,"咳咳,帮我上妆,这是我的角色,我要演完这场戏。"
简温沉默半晌,想起黄鬼的最终命运。
被斩首,被作为祭品死去。
活尸知道黄鬼的下场,严枫会不知道吗?
可面对严枫渴求的眼神,简温不忍拒绝。
也许对一个备受煎熬的活尸、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来说,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
简温取出油彩画具,同时戴上手套:"好,我来给你上妆。"
严枫释然的笑了:"谢谢。"
黑布一点一点解开,露出了严枫肌肤上斑驳的色块。
不是尸斑,而是溃烂的一块块淤血。
尸瘟。
简温把他当做一块有残缺美的材料,放平了心境,来进行艺术的创作。
这份认真感染了严枫,让他忐忑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慢慢闭上眼睛,微微勾起嘴角,仿佛回到了他还是正常人、还是那个红角的时候。
黄鬼是画脸谱,黄色脸谱,难度并不大,简温很快画完后,陶星辰把阿鸿从空间里丢了出来。
冰块融化,露出了穿着噬人戏服的阿鸿。
严枫淡淡地看了一眼阿鸿,目光痴迷的落在戏服上,温柔地抚摸着它:"这是我的戏服,是我的"
而恐怖的戏服此时安安分分,顺着严枫的手指,从阿鸿身上脱落下来,缠到了严枫的身上。
这一幕,诡异的像一个幽魂附体。
但是严枫表情陶醉,毫无恐惧,甚至有一种旧友回归的怀念。
霍晟突然问道:"这里有几个方相氏?"
"四个。"严枫似乎一个人呆的太久,有人问话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心里话都一吐而尽。
"不过大方相病了,在祠堂静养。"
简温又问:"你师父呢?"
"死了。"严枫语气悲凉,"自从师父死后,我们这一脉就不好过了。"
"你们是在哪染得病?"
"在家。"严枫看着虚空的方向,回忆着,眼神渐渐悠远。
"那日我感冒了,铁老刚好跟石老吵架,就没去演出,特意留下来照顾我,然后有人上门乞讨,师父就给了他食物当时他的手都烂了,师父很同情他,还拿了药膏给他上药,没想到他走后师父就病了"
"闭嘴!"
石老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门外,带着愤怒的杀气。
他们被石老堵了个正着。
石老的背后,是密密麻麻的面具鬼怪。
"你们知道的太多了"石老阴森森看着简温四人,此时为了取出阿鸿,陶星辰也撕下了隐身符,四个人被一锅端了。
"石老,你现在还在执迷不悟。"严枫对石老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淡淡地说道,"你想给我们的,并不代表是我们想要的。"
石老同样淡淡道:"你不想要,不代表其他人不想要。而且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为什么明知红雀是为了你变成那样,你还不制止?"
提起红雀,严枫上妆后的脸上肌肉一阵阵的扭曲,他痛苦地捂住脸,冲出院子,趴在连理树上嚎啕大哭。
而当严枫离开屋子,石老收拢鬼怪们,命令它们对四个玩家动手了。
四个人当机立断,掏枪的掏枪,射击的射击。
而简温刚刚用枪射出子弹,突然傻眼了。
道具枪射出来的为什么变成了冰雹?!
冰雹射完后,又变成了水枪。
简温: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他的道具怎么回事!
冰雹砸人好歹会疼,水枪,他这样□□型号的水枪都没有高压,有什么用!
洗头洗脸吗?!
简温努力做最后的挣扎,又去取别的道具,然而全部冻住了,连通导演的剧本、鲛人的鱼鳞等等,整个空间冻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冰天雪地中,唯独原本被冻住的冰坨肖老不见了踪影。
这是来自肖老的报复吗?
简温突然感觉那股凉意从空间一直蔓延到了全身,让他的四肢变得迟钝了。
任西晨看着简温的小水枪惊呆了:"你这道具枪厉害了,还有多种形态啊。莫非是陶星辰的新开发?"
陶星辰:"不是我!"
简温被肖老摆了一道,还好拇指雪人在外面,魔鬼面具也依然保持着效果。
这一次面具鬼怪被魔鬼面具的气息迷惑,把他当成自己人,没有对反应迟钝的简温动手,而简温可以让霍晓雪对面具鬼怪下黑手。
等到面具鬼怪被控制住行动,霍晟拿着匕首抵住了石老的咽喉:"大师兄到底是谁?"
"是一张面具。"
石老满脸是血,往日慈祥和蔼的面容狰狞如恶魔,他笑的放肆极了,从怀里艰难地掏出一张面具,那个让所有玩家难以忘怀的刽子手的木质面具。
狰狞的黑色木质面具上,溅满了鲜血。
有方程的血,豪哥的血,还有各种不明身份的人的血。
"谁戴上这张面具,谁就是大师兄,大方相。"石老露出挑衅地笑意,"你们敢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