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礼淡淡道,“不过是看看那些人还能使些什么手段。”
他嗤笑,“不过如此。”
要说这商贾之家,小富遍地,真正的豪富却也就那么几户。
赵家一直从事布庄生意,说起这赵三爷,开始也只是族中不起眼的庶子。有一天,这人却忽然以江南最大布绸庄主人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眼中。
当时的赵煜礼不过弱冠,家中嫡母对他不闻不问,甚至尚未成亲,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如何悄悄把这条命脉攥在了手心。
等回过味来,南方已换了一番气象。
商人重利,出了这么一个人,赵家自然不会松手放人、可此刻的赵煜礼已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后宅庶子,他兀自辟出一座宅子搬了进去。
忠孝忠孝,忠君在前,孝第二。也不是跟赵家断了关系,只是两方各自经营罢了。
各家说什么的都有,赵煜礼不让赵家搭线,这些人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两方并存了下去。
夜幕落下,秦淮河间灯火通明,更有靡音阵阵悠远而来。坊船烛火亮如白昼,自江岸望去,只见人影撺动,水袖翻飞,娇软调笑不绝于耳。
二层包间,气氛酣然,几名男子相坐席间,两侧各有一浓妆艳抹女子伺候吃用,帘后乐女轻拢弦音,曲调轻快。
粉衣女子酌酒端起酒杯,赵煜礼低头喝了。有人揽上美人半醉离去,他举起酒杯,“在座慢用,赵某先走一步。”
一人醉语,“三爷无事,何不留下饱尝一番这温柔乡。温香软玉在怀,便知这乐不思蜀为何意。”
那人说着,在怀中女子身上轻揉一把,惹得怀中人娇笑连连,娇声软语不断。
身边坐着的粉衣女子闻言倾身过去就要倒在赵煜礼怀中,他轻轻一瞥,表情似笑非笑,粉衣女子当即僵了身体。
都说这赵三爷无妻无子,又是弱冠之年,相貌堂堂,若能得了青眼,自是飞上枝头,离了这苦难之地,这坊间女子,哪个不心存奢望。
得到传召,本以为是机会,如今想来,鸨母说这三爷规矩颇多,果真不是谁都能近身的,但求无过耳。
“凭得你还想伺候赵三爷,怎么也得是含烟姑娘那般的女子才够格。”
看准赵煜礼神色的中年男子讨好地奉承了一句,一脚揣在粉衣女子身上,粉衣女子当即俯身跪地。
秦淮夜江乃烟花之地,自古出美人,含烟便是其中之一,尚未挂牌,平日里只见见人,弹弹曲,赵煜礼乃常客之一。
含烟早到了挂牌的年龄,只鸨母摸不准赵煜礼的态度,迟迟未曾下定。
含烟自小长在这秦淮之地,容貌出众,气质不同一般女子,清冷高洁,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一手琴艺堪称绝妙,说是大家闺秀也谓可信,不少常客皆是她裙下之臣。
常涉风烟之人自知含烟姑娘待赵三爷与旁人不同,皆言她有意于赵三爷,只等挂牌赎身。
可也有那心知肚明者明了,若想赎人何必等挂牌,心中有意便不会容她继续待客。如此想来,赵三爷不过是寻常恩客罢,含烟的奢望怕是要落空。
如今这江南城谁不知赵三爷大名,他今年二十又四,却未曾娶妻,家财何止万贯。赵三爷容貌出众,不说为妾,便只是入院为婢,也有不少女子甘愿。
然众人皆知,赵三爷从不碰烟花之人。坊间女子明码标价,只要舍得出钱,便都是恩客。
赵煜礼离了船坊,登上备好的马车回宅子。
“三爷可要用些膳食。”长贵道。
他知晓,三爷赴宴,只偶尔碰些酒。
脱下外袍,赵煜礼懒懒道,“随意上一些便可。”
长贵遣了人去请白珊。
他从小服侍三爷,自是看出三爷对李厨娘做的菜色颇为喜爱,只那日后,不知为何都不曾传唤。
白珊得了吩咐,洗手下了碗面,菜色不多,胜在清淡可口,引人食欲。
赵煜礼吃了一口,问道,“这是谁做的面”
长贵觑了眼他的神色,道,“是新来的李厨娘。”
赵煜礼一顿,道,“你让她过来回话。”
“是。”
长贵略有不解。
寻常三爷用得好也不过是遣人赏下银钱,缘何两次都请这李氏前来问话。
但他也不过是一想,利落地吩咐人下去。
白珊进入书房时,赵煜礼已经吃了一大半的面。
她换上了府中制式的衣衫,后厨多用深色,料子不说好,却也不坏,比起寻常人家的粗麻布,不知好上多少。
要不怎么说,宁为大家婢,不为小户仆呢
将剩下的面用完,赵煜礼打量了眼白珊。
妇人仍是半低了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她似乎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抓了身侧的衣衫,不安搓动。
“姓李”
“是。”白珊轻声应道。
“是哪里的人家”
“小妇原是李家村人士。”
“家中还有何人”
“家中有一夫一女,前不久丈夫遭难去世,这才进城寻一口饭吃。”
她回得拘谨,一问一答,不曾多言一句。
“在府中可好”
妇人似乎是惊了一下,顿了顿才受宠若惊般道,“府中待我极好。”
“听你说有一女,多大了”
“稚女不过一岁多。”她感激道,“多亏了府中愿意收留我母女二人,小妇在这里谢三爷大恩。”
赵煜礼略略点头,“怎不抬头见我可是我长得吓人”
“小妇不敢。”白珊抖了下身体,似乎更低了些头。
这对话越发诡异,长贵垂目不语。
赵煜礼却不作罢,让她抬头。
白珊只得抬起头,眼神匆忙一扫而过,双眸便垂下去,不敢多看上首之人一眼。
这位爷在府中的时间极少,白珊待在后厨,更是见不到人。那次会面,也未曾多看上一眼。
这一眼,才看清了对方的眉目。
男人五官深邃俊朗,面上自带三分笑意,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带着商人的精明。因常年在外做生意,他看上去很有几分稳重,却又不会令人难以亲近,此刻正懒懒坐在太师椅上。
赵煜礼看着白珊不说话,只见年轻的妇人神情不安,双睫轻轻颤动。
包头的布巾已然取下,发间仍只带了根木簪,似是同样的款式,并无替换。赵煜礼不由想到商贾人家的妇人,珠翠满头,恨不能将发都遮了去。
如此一看,妇人真心说不上美,更是连白皙都称不上,只五官精致,皮肤细腻。
他微揉了下额角,自觉喝多,遣了人下去。
妇人似是松了口气,福身告退。
闭目小憩,赵煜礼回寝室梳洗,一夜栾梦。
作者有话要说: 无榜丧,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坚持日更下去,然后还要告诉自己不能带着这样的情绪去码字。
感觉每个小世界都写不长,这不是我的初衷啊啊啊
好吧,我就是想有个地方吐槽下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