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瞪大一双眼睛, 乌溜溜圆滚滚的, 一眨不眨看着他,模样惊愕极了。
傅缙斜了她一眼, 轻哼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真的吗怎么这么突然”
楚玥一叠声问, 傅缙只说“巡关提议已久, 恰逢陛下下诏。”
话罢闭上眼睛, 不理她。
傅缙还很气她主意太大,贸然决定还不知道先和他商量商量。
但说到底,始终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跑这么危险的地方去。
这半月,他废了许多功夫, 在内不合适让人多注意她, 在外大力斡旋,曲折迂回才最终促成此事。
巡边奏议,提了很久, 皇帝下旨收缩商道和西北关口就有此意了。
但彼时朝中党争甚剧,皇帝私底下有发现身体不妥,心神震荡之下, 便暂且耽搁下来。
很清楚楚玥此行非去不可,琢磨一番, 傅缙很快就忆起巡边之事。
本来,买马之事有宁王布置,他就不打算分神了, 毕竟他明面有官职,不好抽身。
但现在楚玥掺和进去了。
忆起巡边,立即就有了主意,和宁王两厢一合计,计策就定下了。傅缙文武双全有智有谋,若能兼顾,自是最好不过的。
先是让人提一提外族摩擦,而后顺势将巡边之事重新挑起来,几方角逐争论,这事才最终定了下来。
楚玥又问“夫君,那你能去婼羌吗”
所谓巡边,那当然是巡察大梁边境,那范围是在国境之内的。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却是要出关,到境外的婼羌国去,这超范围了呀。
按理是不能的,但傅缙特地去一趟,就停在半道上有点不符合他的作风。
“边界绵长,若按旧例逐一巡视,费事太久,故而陛下点了三位钦差。”
实际上,皇帝现在就如惊弓之鸟。
他不放心任何一个党派,傅缙利用这一点,推波助澜,最终皇帝不仅仅点了三位钦差,还配置三队羽林军,还在京营点了将士同行。
几个党派的人都有,互相钳制,互相监视,组成一个庞大的钦差团。
狄谦正是钦差之一,还有樊岳等几个自己人都混进去了。傅缙费心筹谋当然不是为了在关内等着的,他已有些想法,不过还不确定,得到时再视情况谋划。
只不过,这些他都没和楚玥说,轻描淡写“不一定。”
虽傅缙这般半点口风不露,但楚玥心里还是有所猜测的,惊诧过后,心头一软,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不好,让夫君担忧了。”
还知道他会担心
暗哼一声,傅缙斜了她一眼,板着脸道“我乏了,还不睡。”
他还气着。
并不打算原谅她。
哼。
次日,楚玥就戴着斗笠,低调出府往京郊庄子去了,她特地选了一个陪嫁庄子,方便以后操作。
这个没人在意,事实上只要她离府了大家才能松一口气。楚姒打发杨嬷嬷来送,诸头脸管事仆妇也得相送。孙嬷嬷看着众人屏住呼吸恨不得不喘气的模样,撇了撇嘴,转身扶楚玥登车。
楚玥对这一点却很能理解,传染病的话,怪不得人忌惮,下仆的命也是命,谁不怕麻疹在古代死亡率也不低的。
马车辘辘前行,出了城,她身心舒畅“行了,你们这几日就先练一练,以防有疏漏。”
这回远门出关,仆妇她是一个不带的了,以免届时成累赘。另一个,她这边“治病养病”,还得有人圆着。
孙嬷嬷等贴身伺候的顶着,如意伪装的楚玥,届时病床一卧,床帐一放,或者面纱一蒙,有麻疹传染在前头顶着,如意又是打小就在楚玥身边的,蒙混过关不难。
她们趁机先演习一下,至于楚玥,这几日她养精储锐之余,另外就是专心再熟悉一下骑马。
出京后这一段还能乘车,但出了关以后,就得骑马了。
在庄子的这几日,楚玥还挺惬意的,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最关键的是自己地盘,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傅缙却不得空过来的。
他作为钦差团的一员,既要安排明暗事务,又要准备出行,还要进宫听皇帝陛下的指示,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更甭提去庄子了。
这几日见不上面,楚玥一行当然也不可能和钦差团一起走的,怕是到边关前都没法接触。
本来想着哄哄他和好吧,现在只能暂搁下了。
没办法。
先这样吧。
楚玥很快就没空东想西想了,三日时间转眼即逝,很快就到了四月初九,钦差团和楚玥一行同一日启程。
天蒙蒙亮,楚玥一行暂三分,三个数十人的中等商队押得车马货物,离开京城,沿熙熙攘攘的安谷道,先后往西北方向而去。
身后的巍峨城廓越来越小,一条黄土官道笔直向前,速递越来越快,将半昏半明的京郊也抛在身后。
相对而言,关内这一段的路还是最轻松的,所以得抓紧时间。一路昼行夜宿,经潞州转夏州,而后直上肃州,赶了足足二十三天的路,才抵达苍西关所在的苍西城。
天很蓝,赤日炎炎,长河落日,苍茫茫的大地褐黄一片,是京城江南所没有的开阔雄浑,人立于天地,只感觉无限渺小,却平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壮志豪情。
苍西古城,粗犷结实的石砖上处处留有风霜岁月痕迹,这里的房屋都格外高大,街道宽阔,来来往往已能见到不少胡人面孔,男男女女操着或流利或生涩的官话说着,关内关外集散要冲,非常之繁华兴盛。
这里的女人很彪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不在少数,全然不见中原的拘谨约束。
楚玥微微一笑,身上的疲惫感都觉少了一些。
一路颠簸赶路,她是很累的,西北的夏日不算很热,却格外地晒,人待着车厢内并不好受,当然出去就更不好受是了,风吹过来都是干,不停在汲取人身上的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