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之前还想着要舒服一点,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唐跃无声地笑笑,这就好比某些上吊自杀的人不希望绳子卡到自己的头发,因为拉扯头发很疼。
他和老猫睁着眼睛望天。
“我能看到那颗彗星吗”唐跃问。
“我能看到。”老猫说,“但你还不行,因为它的亮度还不够高。”
“它是什么样的”
“一个黯淡模糊的小光点。”老猫回答,“很小很小。”
唐跃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有种与大地融为一体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任由思绪在时光中信马由缰。
他看到茹毛饮血的智人在非洲草原上追逐猎物,古埃及第四王朝的工匠们用圆木拖动巨大石块建起宏伟的金字塔,古希腊雅典城邦的学者们在长廊下漫步,奥斯曼土耳其的士兵用巨炮轰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哥伦布的圣玛利亚号在西班牙巴罗斯港扬起风帆,伽利略在塔楼上收起望远镜,在纸上记录下木星的第四颗卫星。
人类的历史在他的眼前闪回。
唐跃睁开眼睛,看到老猫的爪子正搭在自己的面罩上。
“你在干嘛”唐跃扭过头来。
“你怕死么”老猫张开双臂,“怕的话我抱抱你。”
“不需要。”唐跃把它的爪子扒开,“不知道死的时候会不会疼,我怕疼。”
“应该是一瞬间的事。”老猫说,“就跟抱着引爆的核弹似的。”
“不会把我直接气化了吧”唐跃皱眉。
“这么远的距离,不会直接气化。”老猫说,“如果它的坠落地点再近个几百公里,那么你就有可能在撞击中直接灰飞烟灭了……所以这个距离最合适,再远一些就有可能无法一击毙命,你会在失压窒息中痛苦死去,这么看来你的运气还是蛮好的,如果这是死刑,那么你的位置就是刑场的vip席。”
唐跃点点头。
“那我还得谢谢老天给我这么好的位置,谢谢它八辈子祖宗。”
“你比我想的还要淡定,我还以为你会大哭一场。”
“我本来是想哭,但麦冬那丫头已经替我哭了。”唐跃说,“我这辈子流的眼泪都没她今天一天流得多。”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你在这个时候会不会感到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自己没有一个死后的世界可以去。”老猫说,“如果是基督徒,这个时候大概会安慰自己这是通往天堂的道路,如果是个佛教徒,那么还能指望一下轮回转世,道长们可能会趁此机会羽化飞升,但你的眼前只有茫然的虚空于黑暗。”
唐跃稍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无求于宗教。
不指望来生。
无愧于自己。
不惧于黑暗。
面对死亡的豁达与淡然,大概是人类在这个宇宙间仅剩的最后尊严。
“我们马上就要死了。”
“是啊……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