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
“不,没有概率,这不是个掷骰子的概率问题。”老猫摇头,“我们无法精确预估空间站的坠毁时间,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它的详细轨道参数,如果空间站上的系统不崩溃,我能把它的坠毁时间精确到分钟……唐跃,这不是赌博,生死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唐跃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老猫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面对的不是盅底一枚还在旋转的骰子,而是一个早已确定的结果。
他们不知道只是因为他们眼瞎。
莫名地,唐跃想起了薛定谔的猫。
如果你不去观测,那么你就不知道那只猫的生死。
但联合空间站与那只处于叠加态的猫又是不一样的,根据哥本哈根解释,黑箱中的猫实际上既死又生,只有观察者能让它的状态坍缩至两种结果中的其一,而空间站的生死早已确定,无论有没有人观测,即使唐跃把自己的眼睛蒙上,把老猫的眼睛也蒙上,它都会在某个确定的时间点坠毁。
老猫看着spt276的工质缓缓耗尽,用力推了一把桌子,座椅后退离开电脑显示器。
“从现在开始,我们失去了对联合空间站所有的干涉手段,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老猫摇着头,“真正意义上的束手无策鞭长莫及,即使它在明天坠毁,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深了,都去休息吧。”
“收到。”麦冬回复,“猫先生。”
老猫耷拉着耳朵,一步一步地走向墙角的充电插座,唐跃一把拉住它。
“一丁点方法都没有了”
“没了。”老猫瞥了他一眼,“这次是真没了,你的脑子转得再快都没用了,小机灵鬼。”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唐跃和老猫都可以放平心态了,不必紧张,不必焦急,不必慌乱,甚至不必再做任何努力了,因为努力挣扎也没用,从来都是有希望才会有焦虑,有成功的可能性才会有挣扎,而地面已经失去了干涉联合空间站的一切手段,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空间站的只有无线电波。
老猫挣脱唐跃的手,走到墙角给自己默默地插上插头。
“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唐跃大声问,“我们总有些什么是可以做的我们总能做点什么!”
“吃饭睡觉打豆豆。”
老猫扭过头来看着唐跃,前者淡漠冰冷的眼神让唐跃心底一寒。
那双猫眼仿佛在说:你凭什么认定希望是永远存在的
“麦冬。”
“嗯”
“别听老猫胡扯,它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消极思想集合体和失败主义者,你在上面安心等待救援,十天之后天舟37号就会赶到了,空间站肯定能撑到那个时候。”唐跃说,“才十天时间,联合空间站在轨道上安全运行了十几年呢,也不差这最后十天时间。”
“可是猫先生说空间站最多还能撑七天。”
“是七天至十一天。”唐跃一字一句地纠正,“不是最多七天,这两句话的意思差别是很大的……”
“我知道。”麦冬说,“但我认为猫先生说的话有道理,并不是所有问题都存在解决方法,这世上没那么多奇迹,命运女神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眷顾你。”
“那该死的幸运女神何曾眷顾过我们”唐跃脱掉鞋子,把脚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你指的是什么鹰号登陆器的发射对接那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好么和幸运女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如果不是我顶着风暴在室外扛天线,鹰号飞船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至于tomcat-tang-mai彗星……它一开始就不会落在火星上,我们搞得紧张兮兮纯粹是因为算错了火卫二的轨道,罪魁祸首是老猫和它的工作站,实际上那颗星星与我们八竿子打不着,无论我们的骰子掷到几点,它都不会落下来。”
唐跃嘟嘟囔囔,他是真觉得自己倒霉,霉运之神阴魂不散驱之不走,但他随即又明白了为什么石器时代的人类平均寿命只有二十岁。
在生存环境极端恶劣资源极度缺乏的条件下,任何一丁点不起眼的小毛病都会发展成大问题,被刀具划伤在现代最多也就是去医院缝两针,但在古代就有可能招致破伤风或者致命的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