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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劫粮 (抓虫)

三月底,平远侯府的书房内,平远侯坐在书案后,张允铭和张允铮表情严肃地站在一边,宋夫子低声地报告着:“五天前,京城两个车马行的人与太子的人过了银钱,总共四十七辆马车,北边三百里的郓城起运。我们的第一批五十余人马那天晚上离开的。兵器库报废了一车兵器,昨天出城了,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太子的一个幕僚打了行李,今日早上离开的,也有我们的人跟了。”

平远侯眯眼:“你们今夜出发,再五十个人该够了。伏击的地方想好了”

宋夫子低声说:“自从我们知道了是郓城起运,就容易了。有几个兄弟正是那附近的人,对地形非常熟悉。我们找了个离梁湖很近的山区下手。从那里把车赶到梁湖,把粮谷运到船上,然后把车再接着往东驾往别处,沿途卖掉车,但是把牲口骑到南方去。”

平远侯认可,转头对张允铮说:“你准备好了”

张允铮不高兴地说:“当然!”

平远侯皱眉:“不许顶嘴!你出去,要听宋夫子的!”

张允铮哼哼了一声。

张允铭笑着对宋夫子说:“宋夫子,一定要是很笨土匪,而且还是要很善意,不想杀人之类的……”

张允铮瞪他一眼:“我都安排好了!”

宋夫子点头说:“吾等牢记了:笨土匪 ,不喜欢杀人,胆小怕事,就是运气很好,劫了车队。”

平远侯转着玉球说:“你们都好好地回来,最好不失一兵一卒。”

宋夫子抱拳:“谨从将军指示。”张允铮也行礼作别。

平远侯点了下头,张允铮和宋夫子一同离开了,张允铭也随着他们出门。

张允铭走在张允铮旁边,小声说:“你可要小心。你没有马上的功夫,只有拳脚和轻功。就在旁边看着,出出主意,别亲自动手……”

张允铮不耐烦:“你少管我!”

张允铭切声:“我才懒得管你呢!下回别找我帮忙给你干事!”

张允铮握拳,兄弟两个同时开口:“想打架!”

宋夫子笑着:“好啦好啦!你们就别闹了,快去向夫人道别,我们得走了。”

张允铮去见李氏,只说自己要随着人出去跑跑生意,李氏拉着张允铮的袖子叮嘱着:“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呀,手脏就别拿吃的,睡觉要盖上肚子……”

张允铮皱着眉,很勉强的样子。张允铭在一边看着,对李氏说:“娘,您打他一顿吧!”

李氏要哭的样子:“我怎么舍得呀……”

张允铭殷勤地说:“我来打他,我舍得!”

张允铮瞪眼,李氏忙说:“你早去早回,别让娘担心!”

张允铮哼唧着应了一声。

张允铮和张允铭出来,递给了张允铭一个字条,说道:“你去放在那边屋里。”

张允铭撇嘴说:“我才说过不帮你干事了!”

张允铮说:“那我去和那些人打架!”

张允铭叹气:“你就会欺负我!我们前两天不是和她谈论过了说算来快走了。还送什么条”

张允铮瞪眼:“但是没说是哪天!她说如果到了日子不过去要留个条的!”

张允铭说:“我要是给你送条子,你得把你身边那个长得漂亮的小厮杜鹃给我留下来。”

张允铮斜眼:“你要干嘛!”

张允铭说:“备用呗!我得去钓长乐侯贾府的人,那府里别的不说,公子们可是一个比一个好色。”

张允铮说:“好吧!他那个样子也的确不适合当土匪。”

张允铭这才接过纸条展开看:“你该不会留条说你去当土匪了吧”

张允铮挥拳:“你才那么傻!”

张允铭见纸条上面画了架装载着货物的车子,可是没有马,笑着说:“这倒是很合情理,这车哪儿也去不了。”

张允铮翻白眼:“你懂什么马很不好画,容易画得特别难看!时间匆忙,我就不画了。”

张允铭对着张允铮摇头:“我的确是想打你一顿!”

张允铮竖眉:“你打呀!谁怕你!”……

两个人最终没有打架。张允铮与宋夫子午后离开了平远侯府,出了城,到了李氏的一个庄子上。当天晚上,换了一身农家衣服,与五十多人悄悄地分批离开了庄子,往北边去了。

沈汶夜里到了院落时,里面漆黑。沈汶进屋点起灯,发现灯下是个纸条。她一看就知道是张允铮的笔触,说明他是去劫粮了,而张允铭可不会自己单独来与沈汶相处的。按照计算,沈汶知道张允铮这一去,到打劫的地点就得十几天,等到事完,这帮人都会分散成几路,绕大远回京城。这样的话,他没有个一两个月的不会回来,原本安静的夜,忽然变得更加沉寂。

沈汶进了密室,开始画各种武器和地形机关的草图。手边是张允铮带来的纯金的风水罗盘,所用的纸笔都是张允铮精心采买的,连灯油都是极为名贵,无烟明亮……处处是张允铮的痕迹,只是他不在这里,她就总得留心周围的动静,既要防着有人接近院落,也要听更鼓,以免误了时间回去。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心中有种微妙的失落感,这让她大为警惕。

她前一阵刚刚竖起了“我不要”的大旗,才觉得轻松了,怎么又起了挂牵张允铮脾气急躁,嘴毒而无礼,完全不是她一贯的喜爱,可是却让她感到了安全和信赖,他离开了,她竟然想念起他了!沈汶很不甘心!好在现在她要干的事情太多,也没有心力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只能一边暗念:“我不要、我不要”,一边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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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当临时土匪打劫粮食的张允铮虽然离开京城时也想到了沈汶:不知她去了院落可会看到了条子可会觉得没有自己在旁边帮着画图和看时间是个大损失……可离着埋伏地点越近,就越激动,渐渐转移了心思。

他跟着宋夫子一帮人马北行了近二十天,到了一处丘陵山区地带。宋夫子在一个高地向他指点着:“这片地方都是山丘,只有这条大路能行马车,他们跑都跑不了。”

张允铮板着脸,尽力表现得成熟,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形,点头说:“很好,就在这里动手。”

宋夫子笑着说:“一句烧粮就扼住了对方的死穴,不该有什么困难,算是练兵。”

张允铮心中闪过沈汶的面容,他可不想搞砸,马上就扭头对身后膀大腰圆的月季说:“你把该记着的都好好背背!别犯懒!”

月季叹息:“我想念丁香啊!他能和我配合,给我提个词儿,还能扮成我媳妇捧哏……”

张允铮打断说:“你不用媳妇!你只需要特别特别笨!不能露一点儿聪明劲儿!”

月季连声说:“好好,肯定成。装聪明容易露馅,装笨还不容易”

张允铮说:“不要大意!装笨一点也不容易!”那个小女鬼明明满心满脑的算计,竟然装笨把大家全骗得一愣一愣的!小骗子!张允铮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别人都没有注意到。

过了几天,一长队马车,打着京城最大的镖局的旗号,沿着大路缓缓行来。镖头见到周围的地形就格外警戒,刚吆喝着:“大家小心些……”就见前方跌跌撞撞地跑来几个人,大声说:“有劫匪啊!有劫匪!”

镖头拔出大刀挡住这几个人,不让他们靠近车队,喝问道:“什么劫匪!”

那跑来的几个人看着是平民装束,一个人到了他面前弯腰喘气:“其实,那些人就是要财物,不敢伤人,我们几个打不过他们,你们有这么多镖客,和他们打就是了!“说完垂头丧气,对身后的人说:“算是我们倒霉,走吧。”几个人逆着大路往远处走了。镖头见他们没影儿,心道看来不是来打劫的,说的也是真话。

镖头心里一松,打劫这种事都是胆大的吓死胆小的,那些劫匪不敢伤人,可我们敢!若是有人想打劫,杀两个人就镇住他们了。于是他大声说:“大伙儿听着!前面有劫匪,可不敢伤人,我们如果遇上了,就把他们往死里打!”众人同声大吼,声音在林间回荡。

车队继续前行,走了一两里,果然从林中冲出一大堆人来,都是农人装扮,灰头土脸,挥着锄镐大喊着跑过来:“留下车子!”“抢啊!”……纯正的土话!

镖头因为有前面的人的话,心里多少有些轻敌,挥着大刀大喊道:“兄弟们,杀他们几个!给他们些厉害看看!”

说完带着几个人就离开了大路迎了上去。与几个农人一交手,大刀一碰对方的锄头,锄头就落了地,那个“农人”明明很健壮的样子,可看来很胆小,抱头转头就跑,大声喊:“先逃呀!晚上再来啦!”口音土得要掉渣子,听得人起鸡皮疙瘩。众镖局的镖师都笑了,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月季,大概会笑得更厉害。

镖头也大喊起来:“兄弟们,别让他们都跑了!抓几个送官!当人质!”

又多了几个人跑过来,车队处只一半人守着。

这些人追着农人刚跑了几步,就纷纷噗通噗通地掉入了两人深的坑中,空中一片尘灰,吸入就让人头晕。他们还不及跳出,跑了的农人们又飞快折回来,十几个人同时往坑里砸石块,把人真的打昏过去了。

守着车队的人们眼看着追过去的人身影一晃,没入地里,就知道中了陷阱,忙都守在粮车周围,谁也不敢再追了。

农人们将落在陷阱里的七八个人都捞了出来,牢牢地绑了,拖着他们过来“谈判”。月季哀求着:“大爷们哪,俺们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庄稼没收成,家里有老小,大家都是人呀,把货车什么的留给俺们,俺们不伤人命呀。”

镖头在对方手里,镖局的人都不敢动手,只有太子的幕僚大喊着:“上呀!不能给他们东西!我们付了银子,你们上去打呀!”

镖局的几个打手慢慢地走过来,手里舞着刀花。

月季痛心地说:“你们不给俺们活路,那俺们只好打断他的腿了。”他指着镖头说:“乡亲们,拿大石头砸他腿……”

昏昏然的镖头大喊:“别,不要!”没有腿怎么走镖镖头的手下自然是他的兄弟,此时就不动手了。

月季又哭诉:“大爷们行行好吧!俺们实在没有办法呀。”哀声动人。

太子的幕僚跺脚:“你们要是不打,我就对人说,你们镖局勾结劫匪!”

一般而言,镖局与江湖上的匪霸都多少有些交情,用一些银两开路,双方互有默契。

镖头忙使劲扭脸对月季说:“兄弟是哪方神圣小弟冒犯了。兄弟要多少钱我们好商量!”

月季摇头说:“俺们不是神圣,就是想有碗饭吃。你们不把东西给俺们,俺们活不下去了,那就大伙儿都受苦吧。”他与众多农人商量着说:“他们不想给俺们东西,就把他们的车给烧了吧”

农人们齐声吆喝:“对呀!点火他们就跑了!咱们还可以抢得些骡马!”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扎火把,有人一下下地打火石。太子的幕僚急了:“什么!你们要烧车!”

月季悲愤地说:“不烧留着干啥你们又不给俺们!”

火把点燃了,月季一挥手,几个人就往车队里丢火把,太子的幕僚大喊起来:“停!停!”

这些粮食如果被劫了,他们马上去报官,也许还有夺回来的一线希望,可如果一把火烧了,那就一点指望也没有了。现在是灾年,粮谷格外珍贵,筹来不易,可不能烧了。

太子的幕僚大声说:“不能烧!那是粮食!”

月季一听,疯了一样大叫起来:“乡亲们,那是粮食啊!”

农人们同时大声呐喊,一齐奔跑过来,势不可挡!太子幕僚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灾年怎么能提粮食呢应该进行谈判,给对方留下一些,让对方放自己走就是了。现在晚了!

疯了般的“农人们”一涌而上,饿虎扑食般去抓车边的车夫和余下的镖客们,都是乡下人拼命的架势。会武功的人此时也一人难敌四手,更何况自己的头儿还在人家手里,此时被人拿着锄头在头上挥舞,正吓得大叫,车边的镖客们被农人们的众多锄镐几下就搞定了。

不多时,原来车队的人都被捆绑结实,几个农人扒开了口袋,见真的是粮食,“喜极而泣”!有的人还“抱头痛哭”!

月季放声哀嚎了半晌,擦干了被袖子里的姜汁呛出来的眼泪,对一群绑住的人说:“俺们得谢谢各位大爷了!这些粮食能救好多人的命啊。要委屈各位了,别怪俺们呀。”

众农人将绑住四肢的人都堵了嘴,拖到了原来陷坑附近,把人都扔了进去。这些人才发现这一片地方都挖了坑,大小有三十多个,这帮农人有多蠢啊!他们这么多人,一齐冲过来,也能抢了车马,怎么还费劲挖了这么多洞洞!

这些人还纳闷,这些劫匪这么在大路上闹腾,可南北竟然没有往来的行人。他们不知道南北方向,都有“奔逃”的客商,告诉大家“前面有劫匪!”,只是对其他人,这些“客商”可没有说什么这些劫匪不伤人命之类的话。行人们都不走了,等同行的人多了,才结伴启程。

“农人们”将坑上放了枯草树枝,上了马车,赶车离开了。顺着大路疾驰了两日一夜,于夜间到了梁湖一处码头,将车上的粮包铁器包都卸在了船上,然后车马继续赶路,只是到了一处乡村,就贱卖一两辆车,却将马匹或者骡子留下。这队劫匪的人众越来越少,直到一天完全没了踪影。

湖上的船只连夜离岸,三日后的一个夜晚,泊在了湖另一处岸旁。十来辆马车前来,分了几夜,卸掉了粮谷,送到了酿酒的作坊中。

被困在坑里的人挣扎了半天,才有人挣脱了绳索。大叫帮忙,可这个地段很荒凉,时间已经晚了,路上没有了行旅。他们这些人刚被打劫了,夜里也不敢走路,只好等到次日。第二天,这些人又走了一整日,才到了一处县城。他们到衙门里报了案情,等到衙役们出来查看,又过了一天,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问着路人一路追下去,顶多找到了几辆车,车上的粮谷和铁器,和那些劫匪农人,早就没有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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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月季念叨的丁香,现名为张丁的青年,在边关悲苦地向王志抱怨:“这里的天气这么糟糕啊!这都几月份了,还这么冷!京城都开春了吧都快入夏了吧这里昨夜怎么还飘了雪花”

王志哼了一声:“这种狗不拉屎的地方,怎么能有好天气你真傻,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着,来这里受罪!”

张丁摇头:“京城是待不下去的,不然我的手脚可能都被砍了。但是我当时该往南边去的,那边天气肯定会比这好吧”

王志叹气:“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这几天二公子怎么总让你陪着你们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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