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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得失

柳氏成功地把个能无穷无尽地发牢骚的婆婆支走了,让人们进来,开始分牌子,处理日常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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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边关,沈坚接到了边境的报告,急忙去找镇北侯:“侯爷!北戎撤兵了!”

镇北侯一愣:“撤兵了!怎么可能!”

但这是真的,等到镇北侯带着沈坚赶到边境,沈毅已经在那里了。看到信号,就过来找他们。镇北侯遥望北方,果然,前一段时间遍布前沿的北戎大军全撤了,只留了一些零星的军帐,常规的边境驻军。

沈坚在后面对沈毅低语:“竟然真的撤了!”

沈毅皱着眉点头,沈坚感慨:“妹妹肯定知道原因。”

沈毅小声说:“我觉得她想去北戎,可能与这事有关。”

沈坚也同意:“对……”

镇北侯有些郁闷地走过来:“他们撤了是好事,只是如何对皇上说他一定以为我以前的军报是夸大其词,日后就不会信我了。”

沈毅说:“不信就不信呗,有何不同”

镇北侯厉声道:“你怎能这样说话!”把沈毅训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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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知道他夸大其词,想要军资!”皇帝得到了边境北戎撤军的报告,斥责道。

次日这封边关军情一被公布,朝上的风声立刻转了。太子方又占据了主导。

吕氏朝官开始大力反对三皇子的政议:“此时边境并无兵事,根本无需备兵备战!”

“国库空虚,饥民无数,现在千万不能增加军需了,否则内乱必生!”……

三皇子以流民备军之议被完全否决了,有人提起三皇子的婚事,也被人以不可多舌皇上家事为由给顶了回去。

相比于三皇子的激愤表情,太子在朝上神色安静,根本没有任何喜形于色的样子,让人觉得太子真的已经长大成人,有了可为君主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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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和小道士找到了城里的一个道观住下来,这里有许多严氏书院的学子和家长,特别关心日后的科举前程,老道士在路边摆摊,给人测个字,说些模棱两可听着很好的话,赚几个钱或者食物。虽然没有在霄云观吃的好,但是也没饿着肚子。

无人时,老道士训斥小道士:“那天都怪你,我们走了这么远,就是为了和那些人搭上话,可你那么一跑,我就没联络上人,那个逆天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道士小声说:“师父,您不知道多吓人,我每一看,就见一个人脸上显出个骷髅来……”他缩了下脖子。

老道士也悄声说:“那你看到那个小个子有些胖的人的面孔了吗”

小道士不解:“哪个小个子是那个追着我打我的人吗他有骷髅面……”

老道士摇头:“那是个孩子,我说的那个人,一股青气从眉间冲起,怨气深沉。我过去没想到会是那么年少的一个人……”

小道士歪脑袋:“没注意!”

老道士叹气:“好啦,幸好那个孩子还在,我们就盯着他,他认识那个逆天的人,我觉得肯定能从他那里找出那个逆天者的身份的。”

小道士特别没兴趣,老道士点他的脑袋:“你别忘了我们是为何而来的!只有逆天之人,可改命运。你师叔的命就靠我们了!”

小道士嘟囔着:“我怎么不觉得……”

老道士将双手袖在衣服里:“那我就不测字了!今晚没饭吃。”

小道士忙说:“好好!师父说的对,我都听师父的!”

老道士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他们刚才谈论的逆天之人,此时也正为食物忧愁。大家聚在一起,沈汶皱着细眉毛,听着张允铮的报怨:“前一阵我们是为了找水,绕着远走。现在我们的水带够了,可粮食快没有了。日后不能再这么躲来躲去的走。要赶快冲出这个地区!”他们离开湖泊后,被没有水吓怕了,一直靠着沈汶的记忆从一个水源到另一个水源地走之字形,加上回避饥民,多走了许多路。

季文昭摇头:“不行,这片地带饥民太多了,我们不躲着,一旦撞在里面,他们为了我们的牲口,也不会放过我们,必然会有一场厮杀,非得死人不可。只有像现在这么偷偷摸摸地趁着黑夜走才行。”

四皇子说:“还是,还是别死人的好。”

段增施和霖严氏和苏婉娘都赞同不要冲突。

张允铮说:“那样的话,从现在起,我们只能每天两顿饭,还不管饱了!”

沈汶说:“我在哪里读过,一天三两饭食就不会饿死,不是护卫的人,每天就三两吧。”

大家都认可了,张允铮只好同意了。

从此,众人都处于半饥饿状态,一个个脸上开始露出颧骨,真的和路上流民长得相似。在灾区走的时间长了,他们对死亡已经开始麻木。路过躺倒的死尸,没有人再多看一眼。因为他们总是白日休息夜间行路,他们的印象里,灾区的景色是一片黑暗。

好在他们渐渐离着酒窖近了,也就说明他们行将走出极度干旱的区域。

这天清晨,远方开始出现了山脉的影子,沈汶指着远方说:“到了那边就好了。”

季文昭说:“望山跑死马,这至少还有两三天的路程。”

张允铮说:“你就别说泄气的话了!两三天比看不到要好得多吧真是的!”

季文昭斜眼看张允铮走开,让人展开棕色帷围,把牲口车和人们都围起来。他们带的帷帐越来越脏,可是掩饰的效果却越来越好,与土地同色,人们远远看来,以为只是田地起伏。

季文昭对四皇子小声说:“你发现没有那个愣小子总护着文小哥。”

四皇子现在回想湖边一幕,知道他们早就有瓜葛,只含糊地说:“他们认识很久了。”

季文昭把四皇子拉到一边,小声说:“镇北侯府和平远侯府早就有往来了”

四皇子摇头:“该就是他们吧……”

季文昭嘶地吸了口气:“难怪她要瞒着三皇子!这种心思,哪个皇帝也容不下!”

四皇子知道苏婉娘也在其中,点头说:“是要瞒着,为帝者,想的和常人不同。”

季文昭点头说:“我明白,真到了那个位子上,可就没有什么亲情友情,全都是手段和阴谋了。我朝多少豪门世家,多少权贵清流,中间要如何平衡才能稳住局势,光这些,就足够让皇帝紧张,怎么还可能容下能颠覆江山的人”

四皇子点头:“这些也不是新鲜事了,哪朝哪代不是如此就如文小哥说的,这种制度……”四皇子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对季文昭说:“修明,你要小心呀,我知道你特别能干,可是古往今来的变革之人,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你别做得太张扬。”

季文昭点头说:“我明白,我想干的,也不是推翻皇权,甚至不是她说的什么君主立宪制。那些,我要好好写几本书,让后世的人去做。我现在想做的,就是把法治引入我朝机制。我仔细想过那位文小哥的论断,其实我朝,或者说皇权的种种问题,就是权力过于集中。若是以法治国,就可将一些权力从皇帝和官吏手上分出来,放在律法者手中。这样,至少皇家和官宦不能以自己的喜恶,擅定人之生死!如此,枉杀忠臣也好,滥杀无辜也好,就能大大减少!”

四皇子微叹:“可是,谁愿意放下权力你不在皇城,不明白皇家的冷血和残酷……”

季文昭说:“我能力高超,手段过人,上天赐我如此才能,定是要有利国利民的大作为!若是我能为后代留下些有用的尝试,岂可畏难不前你别为我担心,来,我们下一盘,我给你讲讲我要做的第一步是什么……”

张允铮帮着人将帷帐布置好,又安排了人放哨,忽然见沈汶坐在车边发愣。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沈汶回了神,有些疲惫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累。”

张允铮站在沈汶身边,小声责备道:“你怎么不多吃些为何总吃一半”

沈汶说:“我不饿,我又不动弹,在车里打坐,没胃口。”

张允铮好奇:“你能专心打坐吗”

沈汶点头,也许是饥饿,身体对意识的控制变得弱了。她这几天会轻易地进入一个空虚的境界,再回到现实中,她有些恍惚。

忽然,她开口问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你使劲奋斗的,努力要争取的,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张允铮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沈汶有些沮丧:“我有时有这种感觉。”

张允铮很认真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们这么努力准备防范北戎,不让太子害人,救助沈家军……都是没有意义的”

沈汶皱着眉:“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不对”

张允铮撇嘴:“你肯定是饿糊涂了!别多想了!快去吃些东西。”根本没跟她多说,直接就把话头打死了。

沈汶暗叹,她现在每次结束打坐,都有种感觉,她的所作所为并非最好的选择,一种沉重感让她无法漠视。但是现在已经走到了半路,她不可能改弦更张了。

众人休息了一天,夜里又走,这次知道离得近了,大家虽然还是肚饿,可是精神好了许多。再次走到天明时分,他们停下,一片平阔田野的侧面,有一片城镇。

张允铮说:“我不想绕着走了,我们就一直过去吧。”

沈汶看着远方说:“这该是焦城,盛产瓷器,是很富裕的一座城。”

张允铮说:“那太好了!我们就不会那么扎眼了。”

季文昭苦笑起来:“我怎么和你想的一样”

张允铮说:“大家辛苦些,这里离着城镇太近了,不好宿营。我们今天多走段路。”

众人都应了。他们继续顺着大路走,周围没什么人,可是不久,就看到城外围着密密麻麻的人,该有好几万。

季文昭说道:“哎呀,他们围着城,是想冲进去,我们得快点走,别惹他们注意!”

张允铮忙催动牲口。可这些牲口连日吃着干草,只喝一点水,又走了一夜的路,也都疲乏得很,哪里走得快

他们在人群的外围田野里穿过,远远听着城墙那边一片喧嚣,流民们一次次地冲击城门,往城上投掷火把,可城里的人坚守不开。此时,他们这一行人缺水少粮,根本不敢做声,只巴望着没人发现他们,赶快逃跑。

可是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们,指点他们的方向,一群人朝着他们跑了过来。他们这一路经常是被人追着跑,都有经验了,人人拼命抽打牲口,张允铮在前面将敢于拦路的人击开,狂奔了一通,远离了暴民。

前面的地域接近了山脉,变得起伏,他们的车马在山丘间穿行,看到牲口实在走不动了,张允铮选了一处背风的山壁下,让大家歇息。

沈汶下了车,一看周围地形,就神色古怪。

张允铮问道:“你又怎么了”

沈汶走到山壁旁,仰头看。这其实只是一小山丘,一边壁石直立,有三四人高,无法攀援。

张允铮走到她身边,季文昭也好奇地凑过来,后面跟着四皇子。

沈汶回头,叹息道:“我曾开天眼,看到三皇子与张大公子和我三哥,死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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