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立刻睁开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小田同学,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八卦心“胡杨跟你说什么了呀?”
田雨满脸茫然“他就跟我说后面学校要怎么扩大的事情。”
说话的时候她还抓了抓脑袋,一副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这不应该跟吴老师说吗?干嘛同我讲。唉,吴老师要走了吗?今年就走了不少人。”
高考结束了,长期在杨树湾求学的知青考走了好些人。9月份一开学,课堂里头都换了一批新面孔。不少在其他地方下放插队满五年的知青都想办法往杨树湾来了。一个是这儿工作多,农业基本上现代化,不用他们天天弯着腰在地里头刨食。而且场子多,进厂做工的机会也多。另外一个就是都晓得杨树湾有农民夜校。只要存了心思想求学,就能在这儿好好复习准备明年的高考。真正不行,还能在杨树湾接着把夜校念完了,也算是学到了东西。
胡杨现在重点抓的工作就是这批新知青的安置问题。不比刚下放的孩子,在外头混了几年的人都已经染上了油条的气息,想把他们掰回头,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呢。
余秋在边上听的急死了,年轻人别光谈工作呀。大家伙儿把地方都空出来了,我们就听你们说这些?没看到外头的月色如此之美好,你们出去走走,花前月下就算不卿卿我我也可以谈谈人生聊聊理想,而不是光说工作呀。
小田老师已经开始打呵欠,直接往被窝里头钻,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我不跟你讲了,我明天还要上课呢。”
话音落下,她就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噜。
余秋看她无忧无虑的睡容,忍不住哀嚎,天啦,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们家的小田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大姑娘啊?
这人都是不经念叨的,不过一夜功夫,小田老师大早起床的时候就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完蛋了,她淌血了。哦不,应该是来例假了。
可是来例假要怎么办啊?小田老师坐在床上发了足足好几分钟的呆,才突然间意识到她的裤子还有床铺全脏了呀。
对对对,得赶紧先洗衣服,不然血咬上去了就洗不掉了。
田雨慌手慌脚,就要拆洗被褥。
余秋刚好从外头刷牙洗脸回来,瞧见她的样子赶紧给人打热水“行了,你放着吧,我的姑娘唉,先把自己管好了。这会儿你急着洗什么东西?先把自己洗干净了,垫好卫生巾。”
提前当妈的小秋大夫帮着前后张罗,给人拿了干净裤子跟卫生巾过来,又将弄脏的床单被褥拆下,然后放进桶里头,拎出去准备用井水泡上。
胡杨刚好伸着懒腰出山洞,瞧见她手里头拎着的桶,立刻笑了“你要洗床单啊?刚好,咱们一个水车呗。我也要洗床单的。”
田雨在山洞里头发出尖利的喊声“不行。”
她这一声吼,真是能把整个杨树湾都震醒了。
小胡书记被吓得不轻,满脸茫然“怎么啦?我的床单不脏啊,我上个礼拜才洗过的呢。”
田雨冲出了山洞,一张脸涨得跟要滴血似的,眼睛含着光,下一秒钟就能哭出来“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小胡书记还回不过神来,余秋已经直接推他滚蛋“你洗你的去,咱们不搭界。”
“又不放在一个桶里头。”胡杨才委屈呢,“至于这么嫌弃我吗?”
胡奶奶过来喊这几个孩子吃饭,老人家多灵敏的鼻子,立刻嗅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赶紧打圆场“好了,昨儿我就跟小田说好了,今天我也拆洗被褥,我们一趟水车。”
胡杨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胡奶奶的说法算是勉强说服了他。他怀揣着一颗受到了嫌弃的悲伤的心,扭过头来还不忘叮嘱田雨“今天中秋节啊,下了课到祠堂来,晚上大家一块儿聚餐。吃过饭看电影。”
田雨却眼睛都不瞧他,就一个劲儿盯着地上看,叫可怜的小胡书记越发悲伤。
人走了,已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的田雨这才敢抬起头。余秋在旁边安慰她“这有什么呀?多大点事。我告诉你,我到杨树湾第一次身上来,是何东胜帮我洗的卫生巾。”
田雨震惊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们?”
天啦,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一下乡,何队长就盯上了小秋,这也太可怕了。
余秋美滋滋地臭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天生丽质难自弃,他一眼就相中了我呢。”
她推着田雨往前走,“快快快,刷牙洗脸吃饭去,吃完了上课,放了学去祠堂。哎呀呀,我们家小田现在是大姑娘了。”
小田老师又犯起了别扭“我不去,我就待在家里头,好难受的。”
余秋摸摸她的脑袋,笑眯眯地安慰她“没事的,别当什么大事。旁的不说,咱们杨树湾现在身上来的女同志肯定就不在少数。”
田雨别扭死了“人家会看出来的,我连路都不会走了。”
“你想太多了,就是正常的走路,谁要盯着你看,那就是臭流氓。”她推着人往前走,好说歹说,总算哄住了这姑娘。
今夜中秋节,晚上大家伙儿在祠堂聚餐,鸡鸭鱼肉端满桌,痛痛快快吃了一顿。胡杨代表杨树湾表达了对新加入的知青的欢迎,又大大表扬了今年表现出色的大队企业,尤其重点夸奖了建筑队,工作完成的很好,大家伙儿都夸嘞。
他豪情万丈“后面,咱们争取家家户户都盖上小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正正经经的过公产主义生活。”
台下响起了欢呼声,不少人的眼睛都闪闪发亮。住楼房,那可是城里头才有的享受,一家一户的小院子,再起个两层大楼房,哎呀,那瞧着可真是气派。到时候人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又敞亮又痛快。说不定城里人还要羡慕他们呢。
胡杨兴致勃勃“我们到时候盖楼房就要一起来,叫人家远远的看上去我们的楼房瞧着都比旁处气派,一大片的,颜色鲜亮。”
底下人的欢呼声更甚,仿佛楼房现在就已经矗立在他们面前,叫人家一进他们杨树湾,就晓得这儿不与别处同。
吃完了宴席,收拾干净了桌椅,大家伙儿该坐在一处看电影了。从开过年以来,杨树湾的电影队已经放了好多场,各种各样的纪录片瞧的大家伙儿可真过瘾。
现在有新电影播放,社员同志们都没以前那样急吼吼了。主要是新片子多,大家也不觉得多稀奇。
不过今天不一样,今天放的是故事片,不像往常那样教技术的纪录片。众人立刻竖起了耳朵睁大眼睛,盯着银幕看。
等到大屏幕上显出《赤脚医生向阳花》这几个字时,认出来的人都发出了呼声“我们小秋大夫又上电影啦。”
掰着手指头数数,这已经是第几部片子啦?估计全国上下都没有人不认识小秋大夫了。
余秋满脸茫然,这电影应该跟她没关系呀。今年她好像就拍了计划生育的宣教片,肯定没有故事电影。
等到电影开始播放,她悬着的心果然落回了胸腔子,不是她,是在王大姐他们那儿拍的赤脚医生电影。
故事片果然拍的鲜活有趣,极富生活气息。这回他们搞创作遵循了文艺工作的新指示,拍身边人身边事,要拍老百姓们都感兴趣的积极向上的故事。
按照这个原则,这电影倒是颇为写实。
故事从旧社会王大姐的两个哥哥因为破伤风生下来没多久就送了命开始,表现的既往农村缺医少药的现实。
这样的悲剧在全国各处都有发生,榕树湾的不少老人被触动了心思,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后面放到他们决定学习先进经验,自己搞医疗合作社,王大姐也经过培训开始当赤脚医生,还救活了社员的命。大家伙儿跟着电影里头的人露出了笑容,满心欢喜。
没错,果然是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要是在旧社会,生了病没钱治,等死去吧,谁管你。只有在新社会,在主席的带领下,国家才把老百姓当成自己的人,想方设法解决老百姓的困难。让你吃饱肚子穿上衣服孩子有学上还不算,叫你生了病,主席也派人过来给你治呢。
电影里头的王大姐想方设法克服各种困难,将医疗卫生站搞得有声有色,被选为了先进典型,去京里头接受表彰,还参加了国庆□□,从□□前头走过,受到了主席的接见。
大家伙儿与有荣焉,已经自动带入了他们的小秋大夫。
除了没有参加国庆□□之外,小秋大夫差哪儿啦?他们杨树湾的医疗站也搞得很好呢,方圆百八十里哪个不知道这儿的卫生站比城里头的大医院也不差。
还有去京里头接受表扬,小秋大夫可是受过主席跟总理接见的,还参加代表团去国外了呢。
呦呦呦,看,电影上的人可不就出国了,还给外国人开刀了呢。
余秋惊讶地看着电影上的片段,严重怀疑后半截子的确融入了自己的形象。那个在日本开刀的故事,确实发生在她身上啊。
天啦,真羞耻,电影的夸张手法,好像她简直震惊世界了一样。
余秋伸手捂着脸,感觉自己没眼睛看了。
田雨兴奋的不得了,这会儿已经忘记她跟大姨妈相处不融洽的事,一个劲儿地拽余秋的胳膊“小秋,你好厉害啊。他们都竖大拇指呢。”
余秋想解释,其实日本人好像没有竖大拇指的习惯。这个艺术创作有点儿想当然。
林教授在旁边也轻轻的拍余秋的肩膀,同样笑得合不拢嘴。她真担心啊,担心拍赤脚医生的故事片就会把他们这些大医院的所谓洋医生踩在脚底下。这样一来的话,好像两边是对立的关系,实在不利于医学事业的发展。
好在这股风气似乎真的已经转了弯,现在斗争提得越来越少了,抓格命的重点变成了促生产,从上到下都在强调加强社会主义事业建设。
祠堂里头的人又发出了欢呼,因为电影中的主人公不仅在国外手术台上大大露了脸,还去了联合国哎,那个什么世界卫生大会,瞧瞧,这发言说的多好。
因为我们有社会主义集体经济,因为我们有伟大的主席思想作为引导,所以我们才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医疗合作社,我们的老百姓才能都看上病。
瞧瞧,别看着苏修美帝表面上风光,其实里子还不如他们哩。那些高鼻子的洋人生了病照样看不起大夫,只能自己挨着。有的人看个病就直接破产啦。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慷慨激昂的乐曲声响起的时候,整个祠堂的人都加入了大合唱。
还有人高兴地抓着宝英的手“看,还是咱们社会主义好吧。就连你生不出来娃娃,主席都要喊小秋大夫帮你想办法呢。瞧瞧,你现在肚子多大了。”
宝英也高兴地笑“是啊,我做梦都想不到,我还有一天能当妈呢。”
说着,她扶着丈夫要起身,结果身下一热,就是一股温热的水淌了出来。
宝英的声音在发抖“小……小秋大夫,我这是破水了还是控制不了尿啊?”
她这一声喊,原本热热闹闹准备退场的众人全都扭过头来看。
余秋跟林教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瞧见了惊疑。妈呀,宝英该不会是胎膜早破要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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