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晚, 阿绥都恹恹的,跟个小尾巴似的哒哒跟在李寅后头。
李寅也惯着她, 只要手头上的事情空下来, 便抱着她。
陶芝轻声进来“娘子时辰不早了, 热水已经备好, 您现在沐浴吗”
阿绥缩在李寅身旁,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童, 纤细的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臂膀。
李寅冲着陶芝点点头,陶芝不再多话把阿绥交给李寅,便出去了。
李寅放下手中的笔, 牵着阿绥走到衣柜前, 单手开门, 拿了阿绥的衣物。
阿绥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起落, 看看他手里拿着的淡粉色亵衣亵裤, 再看看一旁净房的大门,檀口微张。
“很晚了,先去沐浴。”李寅揉揉她的头发又添了一句, “好不好”
阿绥还是很听李寅的话的, 乖巧地抱过衣服,仰头看着他“那你呢”
李寅薄唇碰了碰她额间的朱砂痣“我去楼上净房沐浴, 你出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回来了。”
看着阿绥进了净房, 李寅才往外去。
沉着脸,垂眸看着陶芝。
陶芝恭声将李寅未进来前的事情告诉了他。
廊中灯火昏暗,辨不清李寅的神色。
难怪方才她心情如此低落, 想到她方才脆弱又惹人心疼的样子,李寅下颚微微绷紧,声线压低“进去看着点。”
陶芝应声。
沐浴完李寅穿了一件单薄的玄色寝衣从净房出来,走到露台上看了一眼天色。
这几日夜色浓郁不见繁星,天气也十分闷燥,估计着就快要下一场大雨了,收回目光李寅迈着沉沉的步伐往楼下寝室走去,这时阿绥还未出来。
“支呀”一声,净房门被推开,阿绥从里面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已经靠坐在榻上的李寅。
陶芝急忙从净房跟出来“娘子,快把头发擦干,当心受凉。”
阿绥穿完衣服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就出来了。
李寅冲着陶芝伸手,把干巾子接过来。
阿绥看他动作便知他要做些什么了,唇边抿出一抹笑,乖乖上前坐在塌边。
李寅往她身上搭了些被子,才拿着干巾子熟练的动作起来,先将她发尾低落的水珠吸干,再慢慢拭干她的发顶。
她头发又短又细软,只再换了一条巾子,她的头发就已经快干了。
陶芝收拾了湿巾子,灭了一半的烛台才退下。
阿绥钻进李寅的被窝,因着他腹部的绷带已经拆掉,伤口也重新长合在一起,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她便没有顾忌地贴上李寅暖和的身体。
李寅蹙着眉头搂紧她,明明天气已经转暖,她身上还是冷冷的,好像怎么都暖和不起来一样。
靠近李寅,阿绥才觉得安心了,面颊在他胸口蹭了蹭。
灯火昏黄,李寅仿佛都温柔了些,垂眸看着她安静的小脸“阿绥,那些人不值得放在你心上。”
阿绥睫毛颤动,努力抬走压在心底那颗大石头。
溢出一声“嗯”。
李寅揉揉她的头发“乖”
阿绥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襟,声音又软又脆弱“郎君,你亲亲我。”
李寅知道她现在没有安全感,急需他的安抚,大掌托着她的脑袋克制地轻轻吻了吻。
原只打算浅尝辄止便停下哄小娘子睡觉,但怀里的小娘子的却急急的想要撬开他的薄唇。
李寅拉开距离,深邃的眼眸看向她。
阿绥嘴巴红彤彤的,满脸写着委屈不满,小脑袋往上抬着。
可怜见的,李寅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阿绥披着毛毯柔弱无骨地缩在临窗的贵妃榻上,额间的碎发微微汗湿,面上潮红未退,多情的柳叶眼水光潋滟。
见李寅从净房出来,支起身,像他伸手,身上白色的毛毯滑落。
李寅目光幽暗的看着她套着自己宽大的玄色寝袍,暧昧又亲密,连着毛毯把她裹到怀里。
“给你拿寝衣过来换”李寅低声道。
阿绥红着脸摇摇头“不换,喜欢这件。”带着他的气味,她闻着格外欢喜和安心。
李寅眸子一沉,若不是顾念着她身子弱,怕是早被他拆吞入腹了,偏自己还主动撩拨。
“我那件寝衣是知语刚做的呢”阿绥软软的说道。
李寅想到上次也毁了她一件寝衣,温声道“改日赔了阿绥。”
小娘子柔柔一笑,李寅心里松了口气,他能感受到她此刻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他知道他的阿绥一向很好哄也很容易满足,只要他亲亲她,抱抱她,她就好像能开心很久。
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抱着她上了塌,修长的手指在她脖颈处摩挲,声音带着微哑“睡吧”
阿绥挪动了一瞬小脑袋,贝齿咬着红唇哼唧了两声。
李寅喉间溢出轻笑。
“郎君”
“嗯”
“郎君”
李寅垂眸“怎么了”
衬着月色,只见小娘子眼睛亮晶晶的,便知道她只是想喊着玩了“傻气。”
阿绥抱紧他“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这辈子,还有下辈子。”
李寅凤目微阖吻了吻她的发顶“贪心。”
黑暗中他的薄唇上扬,他也是这般贪心之人。
外头敲过二更鼓,知语见屋内的灯灭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六,万寿节,圣人于太极殿举办宴会,百官贺庆。
这日直到深夜才散了席。
轻风拿着李寅的大氅候在殿外,隔着人群看到了李寅,忙躬身上前将大氅披到他身上。
李寅身上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轻风小心觑了眼他的脸色。
李寅剑眉紧蹙,俊面泛红,虽看着目光清明但轻风知道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身后烛光辉煌,轻风扶着李寅下了石阶“郎主,当心。”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李寅靠在车厢里的软枕上,修长的双腿随意敞着,手指在眉头处揉捏。
酒后身体温度上升,再加上车厢内烧着熏炉,整个人都燥热起来,李寅伸手挑来窗帘,冷气窜进来才好了一些。
马车渐渐远离宫门,从朱雀大街拐入胜业坊坊门,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寂静的街道只有哒哒的马蹄声作响。
夜色苍茫,忽然夜空中白光闪过,紧接着就响起几道春雷。
李寅心中一跳,对着车外骑着骏马的轻风道“让马夫快些。”
他虽此刻脑袋昏沉,但一听到惊雷声就惦记起阿绥,也不知她待在家里怕不怕。
“唯”轻风应声。
不一会儿,车顶便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李寅放下窗帘挡住倾斜而下的骤雨。
忽明忽暗的白光照着阿绥娇嫩精致的小脸。
阿绥此刻躺在被子里酣睡,平地一声雷,“轰隆”一声,被子下的小身板下意识的一跳,阿绥茫然仓皇的睁开眼睛。
知语举着烛台过来,见阿绥一脸受惊的样子,顾上身份,上前哄道“娘子别怕,是外头炸春雷,您继续睡,婢子在这儿守着。”
阿绥探身看向窗户,又有几道闪电滑过。
阿绥担忧的问道“郎君回来了吗”
“还没有呢娘子要等郎君吗”知语轻声道。
阿绥裹紧被子,点点头“嗯。”
知语闻言,举着烛台将内室的灯都点亮了。
魏候府守门的小厮见雨下得大,早早的就将门槛拿开了,马车进门后直接驶到了内院。
电闪雷鸣,回廊和院子中挂着的灯笼只残余了两三盏在风雨中摇晃。
明叔带着小厮站在廊下焦急地张望着,听到动静忙撑开伞往外走去。
小厮疾步上前打开车帘,李寅弓腰下车。
明叔闻到他身上的酒气,面上浮上忧色,一手扶着他一手高举着伞。
顶着狂风骤雨,一众人好不容易才走到回廊下,李寅衣摆已经被雨水溅湿,皂靴踩在石板上发出轻轻的嘎吱声。
进了正厅,明叔赶忙吩咐侍女去厨房煮醒酒汤,转身看着李寅道“郎主快些去洗个热水澡吧”
又许是知道李寅在担心什么,说完添了一句“娘子原先已经歇息了,但方才打雷的时候寝室又上了灯,奴已经让知语进去陪娘子了。”
李寅微微颔首,上了二楼。
明叔不放心,跟在了他后面,把他送到寝室。
隔着窗纱,灯火摇曳,与外面的狂风暴雨相比显得格外宁静。
一直隐隐胀痛的脑袋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安抚了。
阿绥在室内听到了廊中的脚步声,眼睛一亮往门口跑去。
知语坐在榻前的矮凳上都来不及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