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不是去瞿家吗瞿公子人呢”冬雪四下看了看, 没见到瞿左的人影,除了几个轿夫外再无别人,森林里雾气腾腾, 格外吓人, 她急得冲着轿夫大声问道。
轿夫们相视一眼 ,非但没停还加快了步子,也不管轿子里的人是不是能受得了, 一路狂奔进了林子深处,很快便被雾气吞噬, 不见了影子。
冬雪被癫得头晕眼花,根本就无法坐稳, 在轿子里东倒西歪, 撞得七荤八素,最后被撞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滴答滴答的水声, 她的意识慢慢苏醒, 缓缓睁开了眼睛, 发现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四周漆黑一团,只有左边不远处有水滴在地上,发出滴答的脆响。
空气中满是浓浓的什么东西腐烂发霉的臭味,让人想作呕。
未知的环境与事物最让人感到害怕,冬雪只觉得恐惧占据了整颗心,她赶忙坐起来, 朝四周大喊道“这是哪里有人吗放我出去”
空荡的山洞传出她的回声,一阵一阵,像幽灵一般。
冬雪吓得哭了出来,胡乱在山洞里走着,想逃离这里,可根本没有一丝亮光的地方,也没有出路。
“啊”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冬雪狠狠跌在地上,又痛又怕几欲崩溃“瞿郎,你在哪快救救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瞿左会丢下她一个人,曾经那般情深切切的男人,怎么会让她至于这种境地
越想她越难过害怕,哭得很是厉害,可她正哭得伤心时,突然传出一阵巨响,她吓得赶紧止了哭泣朝声音处看去,只见得不远处的黑暗中透出一丝亮光,那亮光慢慢变多,很快眼前便一片刺眼夺目。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发现是一块大石头被移开了,露出了一个口子,她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她顾不得细看四周,爬起来就要往洞口跑去,在跑到洞口时,一个蒙面男人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啊”她吓得大叫一声,忙往回跑,跑得太急,脚下又被绑倒,她见到一地的尸骨,有的已经是森森白骨,有的还是刚死不久的尸体,死亡的恐惧将她吐噬,她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这些人难道都是被蒙面男人杀的吗那么她
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能思考,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阴冷,她忙转头看去,见那蒙面男人已经高举着匕首朝她刺了过来,她下意识躲开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爬起来哭喊道“救命啊”
蒙面男人失了手,一双唯一露出来的眸子浮现阴冷杀气,再次朝已经跑向洞口的女子追去,在洞口前抓住了她的头发,猛的将她拉了回来摔在地上,然后握着匕首朝她扑了过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冬雪一把抓住了蒙面男人的手,那把匕首就在面前半寸距离,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扎进她的身体,她看着男人那双冒着阴森噬骨寒意的眼睛,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蒙面男人并不回答她,大力甩开她的钳制,狠狠煽了她几巴掌,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冬雪被煽得险些晕过去,她定了定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再看去时,那把匕首又朝她刺了过来,她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那利刃对准她的胸口刺来,她的双眼中一片灰败,心中被绝望和死亡的情绪占据。
脑中不停的闪过她这短暂一生的所有经历,儿时困苦,母亲的病痛,父亲的艰难决断,醉月楼的迎来送往,以及与瞿左那段短暂的甜蜜时光,发现她的人生有一大半是悲痛的,这样的人生,倒是死了也好。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那么不甘心呢不过哪怕不甘心又能怎样她马上就要死了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痛意和死亡的到来,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直到传来一阵别人的痛呼声,她猛的睁开眼睛看去,见有人用手握住了那把即将要刺入她胸口的匕首。
匕首割破皮肉,鲜血急速流出,滴落在她身上,她惊得顺着那只满是血的手望去,见到一张长相平凡,却满脸坚忍,微微有些痛苦的脸。
是他,那个给她送了五年礼物,却从未让她有过一丝感动的男人,陈阿饼
“冬雪姑娘,快跑”陈阿饼觉得手都要被匕首割断了,痛入骨髓,快坚持不住了,忙冲着还呆着的冬雪大喊道。
冬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顾不得多想,连滚带爬的朝山洞冲去,刚冲到洞口就听到陈阿饼的痛呼声,她转头看去,见蒙面人大力将陈阿饼甩了出去,陈阿饼被重重撞在洞壁上,吐出一口血来,爬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不能丢下陈阿饼
她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声音,可是如果不走,那个恶人就要杀了她
只怔愣片刻的功夫,蒙面黑衣人已经到了眼前,冬雪哪还来得及多想,拔腿就跑,却被他一把揪住了胳膊,接着匕首再次朝她胸口刺来。
她大惊,本能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挡,胳膊被划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她痛得胡乱朝他抓去,不小心将蒙面人的面巾给抓掉了,露出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瞿、瞿郎”冬雪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要杀她的男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托付终生的瞿左,那个无数个夜晚在她耳边不停说着爱她的男人,不久前还要娶她的男人
蒙面男人正是瞿左,他见冬雪已经看到他的脸,也不用再当哑巴,朝她道“雪儿乖,让我将你的心挖出来,我会很轻的,一点也不痛,别怕好吗”
“瞿左,你说什么”冬雪惊骇不已,他竟然要挖她的心难怪他总是要刺她的胸口,原来是想挖她的心,他为什么要挖好的心挖她的心用来做什么
瞿左脸上露出几近癫狂的笑,“雪儿,就差你一个了就够了,乖乖听话好吗”
“我不”冬雪怒吼,“亏得我那般信任你,你竟然要杀我,你还是不是人”
瞿左也恼了,他失去耐心,又煽了她一巴掌,“贱人,别给脸不要脸,能拿你这肮脏的身体下一颗心救我的巧儿,是你的福气,你最好乖乖配合我,否则我可不止是挖了你的心那么简单”
就差这一颗心,巧儿的病就能治好了,他便能和巧儿一辈子幸福的在一起,至于旁的人,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他只要他的巧儿活着
“挖我的心救人”冬雪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她突然想到秋月曾经对她说过,瞿左是有未婚妻子的,难道瞿左将她骗出醉月楼,将她弄到这个山洞里,是为了挖她的心救他的未婚妻子
被蒙骗的愤怒让冬雪也恼怒不已,她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斥骂“我呸,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想拿我的心救你的未婚妻子,你做梦去”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无情了”瞿左阴狠说罢,抬手又煽了她一巴掌,将她煽爬在地,举起匕首朝她刺去,时间不多了,他得速战速决
冬雪脸上火辣辣的直痛,但此刻脸上再痛也没有心里痛,她眼看着瞿左扑了过来,死亡的气息再次将她隆罩。
“冬雪姑娘,快跑”这时,陈阿饼恢复了一些力气,冲过来抱住了瞿左的腰,大声朝她喊道。
冬雪顾不得点头出声,爬起来跑出了洞口。
“你这个臭卖饼的,让你多管闲事,老子先宰了你”瞿左想大力甩开陈阿饼,可陈阿饼却像粘在了他身上一样,好事多次被人阻碍,他恼羞成怒,举着匕首就朝陈阿饼身上刺去。
一下,两下,三下,鲜血四溅。
陈阿饼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嘴里一直在喊着,“冬雪姑娘,快跑,快跑”
跑出去的冬雪听到山洞里的利刃刺入身体发出的声响和陈阿饼的话,像被人点住了穴道一般,如何也卖不开步子,她咬了咬唇,在听到陈阿饼的声音弱了下去的时候,终是做了决定,转身回了山洞。
“瞿左,你放开他,我让你挖心”冬雪跑进山洞,扬手制止了还要往陈阿饼身体刺去的瞿左,她见陈阿饼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了,血顺着他的衣摆滴在地上,地上已经有一滩血水了,而陈阿饼脸上全是汗珠,脸色煞白,痛到了极至的他,仍旧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她鼻子酸得厉害,突然有些想哭,她却忍住了哭意,深吸一口气,再次走过瞿左,“我不反抗了,你放了他,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你要的是我的心不是吗”
“早这样不就省事多了吗”瞿左停住动作,扒开腰间的手,将已经奄奄一息的陈阿饼扔在了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走到冬雪面前,捏住她完美的下巴,“雪儿,你救了巧儿,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冬雪道“可我不愿再记得你”
瞿左微愣,很快恢复神色,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好了,巧儿的时间不多了,我得抓紧时间,来”说完,举高手中的匕首就狠狠朝美若天仙的人儿刺去。
“住手”却在这时,洞口传来丁虎的喊声。
瞿左看去,见丁虎带着一众官差冲了进来,他面上一惊,动作却没停,只要杀了冬雪取了心,哪怕他死也甘愿
丁虎没料到瞿左竟然还敢动手,抽出手中的配刀就朝瞿左掷去。
“啊”瞿左的匕首已经碰到了冬雪的衣服,只差一点就可以得手,丁虎的刀笔直飞来,砍伤了他的胳膊,刀和匕首同时跌落在地,他仍不死心,冲过去要捡匕首。
丁虎却带着人冲到他身边将他钳制住。
瞿左疯了一般反抗,“放开我,我要取出她的心救巧儿,就差她一个了,我的巧儿就得救了”
“瞿左”这时,荣楚带着三儿和秋月等人赶到了,荣楚看着瞿左道“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就在不久前,你的未婚妻金巧儿病死了。”
瞿左惊住,而后疯了一般嘶吼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巧儿怎么会死我马上就取够二十一颗命格至阴之人的心,她不会死的,不会的”
冬雪见到荣楚他们,终是崩溃的哭了出来,“妈妈”
“冬雪,你没事”秋月和春花向前扶起了冬雪,急问。
冬雪见到二人脸上满是关切,并无一丝嘲笑轻视,顿时后悔愧万分,除了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秋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秋月,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的话,我真的知错了”冬雪扑在秋月怀中,哭得无比伤心。
当初秋月好心提醒她,她却说那般诛心的话来伤她,她太不是人了,所以今天这一遭是她该受的
“好了,好了,没事了”秋月眼中含泪,轻轻哄道。
荣楚看了搂在一起的几个姑娘一眼,再次看向瞿左,“这是金巧儿临终前给你写的信,你看看”
三儿将信拿给了瞿左。
瞿左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左哥,我们被那个老道士骗了,我已经油尽灯枯回天乏术,所谓的取至阴之人的心为药引之事全是胡言左哥,收手,别再为了我害人了,不然,我魂至九泉也不得安息”
“巧儿”瞿左瘫坐在地,痛哭不已。
丁虎扬手道“你们几个将他带回衙门,其余人留下来跟我清点尸骨。”
“是”众捕快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陈阿饼,你怎么样”官差见陈阿饼已经进气少出气多,急忙喊道。
冬雪惊醒,忙止了哭泣,朝陈阿饼跑去,“陈公子,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丁虎向前一看忙道“还有救,赶紧带他去找大夫。”
大家忙七手八脚的将陈阿饼抬出山洞去找大夫医治。
陈阿饼的命救了回来,但他后背被瞿左刺了五六刀,但都没伤到要害,所有人都说他运气好,还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阿饼父母双亡,只给他留下一间饼铺,他一直以卖饼为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受了重伤也没有人照顾,冬雪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主动去他家照顾他。陈阿饼每天躺在床上,看着那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在屋里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虽然受着伤,却觉得是这一辈子以来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在冬雪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陈阿饼恢复得很好,半个月后就能下地,生活可以自理了,冬雪知道她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衣服我都给你浣洗干净晾醒塞在后院了,晚上你记得收回来,怕下雨打湿了,厨房我也给你做了几日的馒头,你要是不想做饭就放在锅里蒸热了吃,还有圈里的鸡我也喂过了,别的你看看还有什么,我都给你做好再走”冬雪细细的嘱咐着。
陈阿饼垂着头,原本比冬雪高出许多,却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一般,一声不吭,其实他什么也不用她做,他只想她能多待一会儿,一会儿也好。
“想来是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了。”冬雪见他不出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解下身上的围裙就朝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听到那木头终于出声了,她面上一喜,转过头,“你说。”
陈阿饼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飞快低下头,双手垂在身侧又不出声了。
冬雪脸上的喜悦淡去,嗔怨的瞪了他一眼,大步出了门。
“冬雪姑娘”陈阿饼见她走了,急得追向前去喊她。
冬雪没好气道“干嘛”
陈阿饼听到她像是生气了,又怂了。
冬雪恨铁不成钢,气呼呼的往前走。
“你已经离开醉月楼了,反正也没地方去,不如就留下来”陈阿饼心一横,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见冬雪只是停住,并没有回头,他心里忐忑不已,小声道“行不”
冬雪立即喜笑颜开,转过头身快步走到陈阿饼面前,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个木头”笑着说完,她转身又走了。
陈阿饼抚着被她戳痛的额头,呆呆的看着她跑出了大门,不见了身影,心中一阵失落,看,哪怕他说了,她也还是不会留下来的。他落漠的转身回到屋里,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无力的摊坐在了凳子上,从此以后,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个轰动东临城的挖心案终于结案了,瞿左被判了绞刑,瞿家散尽家产想救这唯一的儿子,可是他杀了二十个人,这二十个姑娘的家人不要钱,只想让瞿左死呢”
“要搁我也不要银子,让凶手偿命,他可不止杀了一个,杀了二十个啊,而且都是活活将人家姑娘的心给挖了出来”
“瞿左为了未婚妻子才犯下这天理不容的案子,虽然可恶,倒是个痴情的”
“要我说那告诉瞿左挖心入药之人也得抓回来处置了,要不是那神棍,也不会有这场祸事”
“已经找到他了,只不过他已经爆尸野外,连尸首都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残缺不堪,听说是遭了天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