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子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不敢妄称医者,略通岐黄之术罢了。”
柳拂衣点点头,又问:“李兄有个女儿?”
刚才一家老小出来迎接,没看见那般大小的女孩,还以为李准和十娘子并无所出。
“是啊,小女名叫楚楚,乃元配方氏所生。”提起女儿,李准脸上盈满了暖融融的笑意,连语气也更加温柔,“今年刚满五岁。”
话音未落,褐色衣衫的乳母抱着一个扎包子髻的小孩进来,他便欢喜地指过去:“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站起身来走到乳母旁边,冲着那小小的女孩轻轻拍了一下掌,又点点她的小脸,逗她道,“是不是啊,楚楚?”
小女孩头发还有些稀疏发黄,发梢自然卷曲,贴在脑门上,白嫩的脸上一双灵动的黑眼睛,鼻头小巧,除去嘴唇略有发紫,几乎像个易碎的洋娃娃。
楚楚有些怕生,望着父亲的手指,眼里刚有些笑意,望见厅堂里坐了生人,又将头害羞地埋进乳母怀里。
看小女孩这模样,便知道十娘子肯定是后娘。而李准元配方氏,不出所料是个大美人。
父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美,越发显得大脸盘、宽眼距的十娘子格格不入。
然而他们一家三口出人意料地亲密无间,乳母将手一伸,楚楚自己伸着小胳膊投入十娘子怀抱,乖乖坐在她膝盖上,专注地玩起她金丝袒领上的布纽扣。
“今天小姐很乖,喝了两碗药,没有哭闹。”乳娘满面笑容禀告。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楚楚将脸贴在了十娘子怀里,十娘子伸出修长的手在她背后宠溺地拍了几下,清甜的嗓音夸张起伏,如同在唱歌:“真的呀,这么乖么?”
小女孩在她怀里一拱一拱,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地点头。
李准心情不错,摒退了乳娘,无不感慨地喝了一口茶:“柳兄不知道,能看到楚楚能平安长到这么大,是李某最大的福气。别说是搬迁,就算是让我散尽家财,我也甘之如饴。”
柳拂衣身子前倾,十分关切:“不知令千金得的是什么病?”
“喘症,同她亲娘一样。”李准怜惜地望着楚楚稀疏的头发,眼里浮上几丝伤感,“我的发妻方氏正是身患此症,生楚楚的时候,不幸病发而死……”
“我与方氏,只余这一条血脉,我只想照顾她平安长大,以慰方氏在天之灵。”
喘症,也就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娘胎里带来,还是遗传的,难怪孩子年纪小小,嘴唇却泛着不健康的紫红。
慕瑶感到有些惊奇:“喘症也能治好……”
“来,楚楚,回去睡了。”十娘子忽然抱起有些打瞌睡的女孩,走向内室,歉意地向众人点头致意,“不能说痊愈,只是稍加控制。楚楚身体比别的孩子虚弱,需要多睡几个时辰。”
众人纷纷点头,目送她鲜亮的裙摆慢慢消失在视野里,一时间各怀心思。
佩云回到殿内时,人走茶凉,端阳帝姬眼圈红红,正在面对着柱子生闷气。
“帝姬……”她蹲下身来,察言观色地收拾起了地上散落的碎片。
显然,先前这场谈话,兄妹不欢而散。
“你也是来替皇兄劝我的?”帝姬转过脸来,娇容委屈而愤懑,“你是不是也像我皇兄一样觉得,我合该嫁给那些王公贵族,哪怕他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只要有权位,也能做驸马?”
佩云捡拾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她:“帝姬,您是华国最珍贵之女,理应配最优秀的人。”
端阳脸色一沉:“你还是站在皇兄那边……”
“帝姬。”佩云一双总是柔顺的眸子竟然闪烁着两簇火焰似的光芒,“如何评判最优秀的人,天下无恒定标准,制定标准的应该是您。”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端阳,两手放在她的肩上,“您喜欢的,就是最优秀的。”
端阳怔怔望着她的眼眸,突然觉得今天的佩云似乎和平素温顺的模样有所不同。
她眼眶一热:“你也觉得,我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对不对?”
“是啊,帝姬。”佩云琥珀色的眸中倒映出端阳的脸,“人生在世,生命如此短暂,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倘若帝姬您都不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我们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佩云……”端阳让她说得热血沸腾,伸手反握住她的手,就好像突然获得了一个坚实的盟友,“那你说,我该怎么留住柳大哥?”
佩云蹲下来,柔和地望着她的眼睛:“陛下之所以反对,不就是因为柳方士漂泊不定吗?只要让他不再漂泊,不做方士,不就可以永远留在帝姬身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