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跟着段新钰一道进了内室, 不一会, 宫女们流水般呈上来洗漱的东西,热水,毛巾, 香胰, 还要一件衣服。
看见衣服的样式,段新钰有些迟疑。
瞧出她的迟疑, 宫女笑着解释,“这原本是给二公主做的衣服,二公主还未穿过,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给段小娘子带来。”
掌珠公主排行第四, 闻听不是掌珠公主的衣服, 段新钰松了口气。
她被伺候着洗了脸, 重新梳了头,又换了衣服,完后,宫女们一一退下去。
段夫人这才趁着这点功夫同她私语。
“钰儿,刚刚, 刚刚太子殿下说的话,是真的吗”她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应该, 是真的。”
说实话,段新钰心里也不是十分确定,然而如果太子不是随遇安, 他为什么要冒充随遇安呢,毕竟他是太子殿下啊,况且,他的神态,语气等都与随遇安十分相似,他的嗓音也与随遇安十分相像。
但如果他是随遇安,那他又为何突然变成太子殿下了呢
段夫人同样疑惑这个问题,“钰儿,听你这口气,你好似并不认得太子殿下,他难道不是瑞哥儿的亲生父亲吗”
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见过面啊,甚至,她一直以为,随遇安是天上的小神仙,难不成,他犯了错所以被贬下凡了
段新钰怔怔想着,抬起眼,对上母亲疑惑的目光后,她面容一顿,低下头,含糊道“因为当时,我并未瞧见随遇安的样子。”
闻言,段夫人顿住了,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没瞧见太子殿下的容貌,再联想到瑞哥儿,她好似知道了,只是她还待再问,突然,一位宫女悄么声地在外面探头,“段夫人,段小娘子,你们收拾好了吗”
段夫人忙住了口,仔细检查了遍段新钰身上的穿着,见她面容端庄,收拾齐整,这才携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太后仍旧坐在上首,崔夫人陪坐在太后身旁,崔慧仪瞧着脸色倒是不见刚才的沉重,掌珠公主立在殿中,脸色灰败,整个人焉焉的,似是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殿里多了个人,正是陈王殿下。
段新钰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旁边默默盯着她,目不转睛的太子殿下,往常她面对他,心里并无任何波澜,但如今再见他,不知是不是因着心里对他的认知不同,她竟第一时间觉得脸皮蓦然灼烧起来,不一会儿,整张脸都似烤熟了般通透红润。
“祖母,都是孙儿管教不周,府里竟出了这种教唆诬陷旁人的毒妇,今日,今日孙儿便要打死这个毒妇”说着陈王压抑不住怒气,一下上前,狠狠踹了蔡招娣一脚。
蔡招娣痛哼一声,又不敢在贵人跟前放肆,嘴死死咬住袖子,发出呜咽的闷哼声,滚烫的大滴泪珠不住从眼角滚落。
太后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顾及到陈王的面子,到底没开口。
陈王教训完蔡招娣,转身朝太子拱了拱手,道“二弟,都怪愚兄没有认清人,当初愚兄在任上偶然救下她,看她可怜,就将她留在了身边,谁知,唉,你放心,愚兄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相益彰神色冷淡,这件事若说没有陈王的示意,蔡招娣打死都不敢自作主张,但是陈王这话说的巧,即便蔡招娣供认出来他,也没办法按着他的头给红豆赔罪,他完全可以说是担心蔚然识人不清被人欺瞒了。
他心里不满,面上就冷冷道“皇兄在吏部任职,却连一个小小的家事都管不好,家国天下,皇兄先处理家事再说国事。”
太子这话可谓严厉,陈王脸色顿时忽青忽紫,他紧紧攥住拳头,待欲发怒,但是想到蔡招娣办的蠢事,父皇沉迷丹药,太子又行国事监军之责,他垂下眼眸,遮住了眼里的阴沉。
“二弟说的是,愚兄疏忽了。”
如此,相益彰才冷冷收回视线。接下来,是掌珠公主。
掌珠公主对上皇兄的视线,整个人似乎颤了一下,她低下头,哆嗦着嘴唇道歉“对,对不住,皇兄。”
看见掌珠这个样子,相益彰又是心痛又是愤怒,自他过来,掌珠一直很粘他,他原本并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因此对于率真娇气的掌珠,他向来很有耐心,也乐意与她亲近,但这不代表看到她伤害红豆和他们的孩子他亦不会动怒。
红豆和他们的孩子,他现在知道他有了个儿子,瑞哥儿,是他生命里最重要,最不能让人触碰的逆鳞。
想到曾经见到过的瑞哥儿,圆溜溜有神的大眼睛,白嫩嫩的小脸蛋,他的心陡然软成了一滩水。
对啊,他怎么没看出来,瑞哥儿跟他小时候的样子有五六成像。
“不论她是不是红豆,你这样听到一言半语就随便定人罪责,还将祖母拉扯进来的行为,”太子陡然拔高音量,“是谁教你的这便是你一国公主的风范吗”
掌珠眼里立即滚出无数泪珠,“我,我,我”
她数次张口,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太后挺起脊背,担忧道“彰儿,掌珠只是被小人蒙蔽了,加上关心自家亲表哥才会这样。”
说到这个,自太子进来后一直默不吭声的崔蔚然陡然开口,“微臣斗胆问掌珠公主一句,您为何,一直看段小娘子不顺眼”
说到这里,段新钰与崔夫人亦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她,她们也不明白,为何掌珠公主一直瞧她不顺眼,甚至为了阻挠她嫁入崔府,甚至将太后扯了进来。
掌珠公主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半晌,讷讷道“因为,因为我听到流言,说段新钰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居然抛夫弃子,特意进京来就为了攀附一门好婚事。”
闻听此言,相益彰更加生气,“我教你那么多,是让你枉信流言,随便冤枉旁人吗”
掌珠公主头低的更低了。
相益彰失望地闭上眼,不再多说,再次睁开眼,眼里已经不见往日对掌珠公主的温和,只抬头看向太后,由她来开口定掌珠公主的罪责。
太后不忍心太过惩罚掌珠公主,但有太子和崔夫人在侧,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她只好为难道“掌珠,这次确实是你错了,身为一国公主,却像市井泼妇般随意听信谗言,你对得起你父皇母后以及你皇兄对你的谆谆教导吗此次就罚你,面壁一月,罚抄女则三,不,五遍,如何”
最后一句反问,是问相益彰。
相益彰皱眉,却没回答,反而看向段新钰,声音陡然变得温和,“孙儿尚有一要求,希望掌珠能够郑重向新钰道歉。”
太后道“这是应当的,掌珠,还不快朝段小娘子道歉。”
闻言,掌珠公主咬唇,不甘地瞧了段新钰一眼,只好别别扭扭过来道歉,她是一国嫡公主,深得父皇祖母喜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跟段新钰道歉也说得断断续续,她抽抽鼻子,差点没哭出来。
见到掌珠这个样子,相益彰更加失望,他侧过身,不再看她。
段夫人捏了段新钰一下,段新钰忙后退一步,对掌珠公主说“掌珠公主不必如此。”
最后,相益彰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转头,面朝太后,跪下,道“最后还有一事,瑞哥儿是我亲子,我定然要将他认回来,还有新钰,我欲纳六礼正式求娶她,还望祖母成全。”
闻听此言,众人再次一震。
这才是他对掌珠轻拿轻放的最重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