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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自魂落大魏,因病体未愈,秋凉风寒,容奚一直未曾沐发浴身。

虽秋日不易发汗,但体表污垢搓之可见,容奚无法忍耐,着刘和取来浴桶。

浴桶已是陈旧之物,灰尘蛛丝遍布,洗净曝晒后,用滚水烫之,容奚方仔仔细细搓洗身体。

魏人不喜浴身,尤其秋冬之季,因发汗少,便愈加不爱沐浴。官宦贵族尚且不论,平民百姓或冬日仅沐浴一两次,身上油垢俱生,发上跳蚤活跃,亦不在乎。

据他所知,刘氏祖孙,已一月未曾洗净。

由奢入俭极难。容奚在此等事情上,不愿入乡随俗。刘氏祖孙常随左右,他不愿身边之人蓬头垢面,便令二人仔细沐浴,换上新衣。

如今他手握十贯,已有能力改善生活。

沐浴之后,已是熄灯时分,屋中漆黑,唯月色微弱,隐现窗外。

刘氏祖孙合卧床榻,刘和谆谆教诲。

“郎君仁慈,你日后千万尽心侍奉,不可懈怠。”

刘和看守祖宅数十年,得见不少世事更迭,人心变幻。他忠于主家,虽容奚因错被遣至临溪,他也未曾慢待,却也不算真心。

然相处十数日,才觉郎君并非跋扈之人,且为人仁善豁达,对仆从亦无轻鄙之色。

他已年迈,半足陷入黄土,最放心不下的,当属亲孙。本整夜忐忑难安,不知孙儿未来如何,但如今郎君心慈,能力不俗,若子实孙儿随侍左右,定可安稳一世。

郎君非池中之物,好叫孙儿也沾沾龙门之气。

“阿翁宽心,孙儿定仔细侍奉郎君。”

刘小少年虽懵懂憨厚,但能分辨好歹。郎君本事惊人,宽厚随和,烹艺精湛,还赠他新衣,若是郎君不弃,他定当竭心尽力,护郎君周全。

祖孙约定,容奚不知,他只觉冷衾如铁。硬薄之被盖身,毫无服帖软和之感,若非他白昼已经晾晒,只怕更为冰寒。

魏国无棉种植,冬日或用毛毯,或用鸭绒、羊绒之物填充御寒,但此等衾裯,唯富贵人家可用。

寻常百姓,可于布套中,以柳絮、稻草、芦花充之,熬过冬日即可。

后世棉花物美价廉,人多用之,可惜此地并无。

容奚蜷缩一夜,幸脂肪厚实,可御寒气,才未冻成冰棍。如今方处秋季,就已寒意森森,若是入冬,他可如何是好?

十贯不多,绒衾贵重,采购数者,定要耗费钱财。

如今之计,在于开源。

凉夜过后,容奚晨起,初轮未现,便于院中慢跑。

刘氏祖孙相继而起,刘子实依吩咐,随容奚一同晨跑。刘和则添柴加薪,将釜中之水煮沸,待容奚晨练完毕,以此浴身。

容奚身材虽清减几许,然比之常人,依旧胖硕圆润,不过一圈,便已气喘如牛,心脏狂跳。

“郎君,您去歇息罢。”刘子实见他唇色苍白,心中担忧。

容奚叉足躬身,手撑膝盖,粗喘几声,复竭力完成一圈。后双目发黑,几欲瘫痪在地,得子实相扶,缓步半圈,气力方归。

彼时,热汤备好,容奚进屋洗浴。

衣物穿戴完毕,至廊下,见刘子实撒欢绕圈,额汗欲滴,亦不见疲乏之态,不禁心生羡慕。

“子实,晨饭在即,暂且歇息。”

刘子实闻言顿足,本欲以袖抹面,然思及新衣洁净,愣是无法下手,便至井边,取水擦洗。

“郎君,仆观煤球已干,是否可用?”少年郎好奇心盛,经历数日,早憋不住。

容奚微笑颔首,“待姜工新器完成,便可一试。”

他观刘子实虽年少单纯,但品性淳良,不畏辛苦,顺从懂事,为可塑之才,思虑片刻,问:“子实可想读书认字?”

庭院中,刘和正欲奉上饭食,闻言面容微震,骤然抬首。

廊下少年趺坐,发戴幞头,深衣广袖,虽胖硕,然气质如玉,映朝霞而华美,夺金轮之绚烂。

郎君仁心良善,他自当竭忠尽力,死而后已。

刘小少年不如其祖多思,他未曾摸书捧砚,只于学堂外,听闻夫子诵读,倒也记住几句,烙在心上。

却只记其音,不懂其义。

“郎君,仆也可读书识字?”

少年郎心脏乱撞,几欲破胸而出。他双眸亮灿激奋,直直瞧着容奚。

少年向学之心显而易见,容奚展颜一笑,眉锋转柔,“从今起,每日巳时至我书房,认字习文。”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刘和忙跪地拜谢,并引怔愣少年同跪。刘子实热泪盈眶,伸手揩拭眼角,哑声道:“仆定不负郎君所望!”

容奚孤身至临溪,得刘氏祖孙侍奉,二人均为良善之人,刘子实又为可造之材,他正乏心腹忠仆行事,亲自培养少年,当为上选。

刘和祖孙既已选择相随,便只听从他之吩咐,即便京城遣人来询,他们当知如何应付。

早膳毕,待消食后,刘子实自觉随容奚进屋。

大魏启蒙教材,容奚已烂熟于胸,教授刘子实绰绰有余。

刘子实态度端正,心思纯澈,全神贯注,一心扑在学习上,不觉已至午时。

恰逢此时,访客至。

牛车停于容宅前,胡姜二人相携而下。姜卫平双臂环拥一物事,以皂布覆之,旁人不得其貌。

胡运今日本欲拜访,却忽因俗事缠身,不得前来,遗憾不已,便令胡玉林代为转达心中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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