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下, 一片肃然安静,只听到张知县下令道“来人, 将杀人嫌犯史勇带上来!”
戴着手铐,穿着囚衣, 男人被官差押到了堂下而跪, 就跪在梁秀才小妾小红的边上, 他低着头,不敢看四周围, 更不敢看旁边的那道带着震惊和目光。
“李秀才,你可认得他是谁?”张知县问道。
李子然勉强将捏着的拳头放开,拱手道“认得, 他是我家新来的厨子,因母亲娘家在北方,多年不曾吃过家乡小食,恰巧原来的厨子家中有事,便聘请了他, 就在几天前父亲下葬之后他便已经请辞。”
张知县点了点头, 又问“令尊吃食上可有忌口?”
李子然回道“海产鲜物概不入口。”
张知县再问“若不慎食之, 后果如何?”
李子然犹豫了一下, 自从他记事开始, 李老爷就没吃过海鲜。
这时李夫人说“少量而食, 呕吐、腹泻、脱力、全身发痒, 多则……怕是不好。”
说到这里, 聪明点的人已经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张知县还是继续询问“此事府中除了你们母子还有何人知晓?”
李夫人嘴唇微动, 眼眶中含泪道“府中几乎全知,就怕有不知道的给老爷误食了!”
到此张知县已是问完,他抬起惊堂木拍在桌上,对着史勇喝道“大胆史勇,你是如何谋害李父,为何谋害他,一一如实道来!”
低头沉默的史勇一直毫无声响,而惊堂木的重击似惊醒了他。他抬起头,侧过脸看着小红和梁秀才,只见他们也在看他。
小红的身体摇摇欲坠,婆娑着眼睛,带着恳求的目光不停地朝他摇头,又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梁秀才的眼神更为恳切,他是秀才,前途大好,若是史勇真供出了自己,再有的景绣前程也成了泡沫。
然而不论如何努力,史勇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又老实地垂下头,说“大人,小人有一义妹在梁家为妾,便是……小人身侧的小红,她与秀才老爷情投意合且怀有身孕。那大妇不被秀才老爷所喜,又生不出孩子,可碍于大妇弟弟乃众口相传的神医,秀才老爷便一直没有休妻,将小红扶正。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孩子即将出生,小红神情焦虑,与小人常常诉苦。小人只有这一个妹子,可怜她不容易,不忍心每日见她愁眉苦脸便……便想帮帮她……”
史勇顿了顿,吞了下口水,努力将颤抖的声音落实了,才继续道“刚好李老爷腹痛难忍,除了陆大夫没人能够救他,而且陆大夫救人向来凶险,动刀子的事情本就说不准,况且李老爷年纪大了,挺不过去也正常,因此……因此小人才铤而走险,在李老爷的粥里加了些海蟹海虾的粉末……小人不敢放太多,怕被发现,试了几次才掌握了剂量。那时候陆大夫恰巧出诊不在县里,这才这么顺利……”
史勇越说头低的越低,几道犹如实质般的视线如芒在身,哪里敢抬头来看,等到说完的时候更是直接将脑袋抵在地面上,“小人该死,被鬼迷了心窍,小人对不住李家,对不住陆大夫,小人该死……”
话未说完,终于按捺不住的李子然冲了上来,对着他就是一脚,那脚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将高壮的史勇揣到了张知县案桌前,头恰好撞到桌腿上,顷刻就肿了一个包。
他怒吼道“我家对你不薄,你就这么回报的!你这个畜生,混账,你还我爹的命!”
这次他要再上前动手的时候,两个官差连忙架住了他。
“他明明已经度过了难关,他明明已经好了……已经好了……”李子然眼里噙着泪,哽咽地说。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他回头发现母亲已是受不住倒了下来,边上的官差和衙役赶紧扶住她,连知县大人也站起身,急忙吩咐道“快,搬把椅子过来,让她休息,掐她人中,去叫大夫!”
李子然再也顾不得找史勇算账,立刻到了母亲身边,激动地抱住她,一边掐人中一边喊道“娘!娘!醒醒!快醒醒!”
一个人拨开了人群,到了李夫人身边,一搭脉搏,又抬手凑到她鼻息间,两息之后,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凑近她的心脏所在,耳朵贴到心口倾听,李子然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他说“心跳暂停了,快,把她放在地上,放平。”
是陆瑾。
李子然愣了愣,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哭求,“陆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娘,救救她,我错了,我不敢……”
然而陆瑾不耐烦听这些,吼道“我不是在救嘛,你照我说的去做!磨磨蹭蹭的,她就没救了,心跳停了,知不知道!”
李子然被他吼道立刻将李夫人放平在地上,陆瑾跪在地上一把抬高李夫人的下颚,让她的头后仰,接着快速解开她的领子,拉开大片,然后双手掌根重叠,手指互扣翘起,手臂挺直,以掌根快速按压她的胸口。
这种手法从未见过,也非常的怪异,且背于常伦,要不是李夫人年纪大了,若是个年轻女子,可不是一个轻薄非礼就能遮盖过去了。然而此时此刻,看陆瑾这般严肃迅然的动作,人群中谁也不敢发出声音,似屏住呼吸等着李夫人一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