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货船里的士兵随着水匪进入了阳河帮的地盘,这些都是伪装的好手,在昏暗的环境中,伺机杀了几个水匪,伪装成他们的模样,短时间内还不会被发现。
而一旦到了阳河帮的寨子,趁他们分赃正高兴之时,暗中烧了寨子。等大火燃起,联络响箭射向天空,引跟随在后方的水军前来,而火光冲天的寨子就是最好的指引灯。
寨子被包抄了起来,王战深知他们被下了套,不过一切都晚了,阳河帮过了今后便不会再存在。
只是水匪毕竟是穷凶极恶之徒,不知道有多少人命枉送在他们手上,哪怕陷入如此困境,也没有投降的念头,自然这种作恶多端的人,就是投降也逃不开死刑的下场。
他们的眼睛带着嗜血的光芒,杀出去是他们的选择,毕竟阳河帮盘踞此处这么多年,地形早已摸得清楚,岛上又有各种机关,士兵在追捕的过程中,还真因此受伤不小,损失严重。
然而这都在宋衡的计算内,剿灭这样的水匪,代价必然不会小的。
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终于追捕到了已经砍杀多人的王战。
水匪头子和水军一帅,王对王一见面,便立刻舍弃了小卒,直冲对方而去,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陆瑾知道战争的残酷,可从来不知道原来可以残酷到这个地步,伤兵源源不断地送进来,却没有一个他设想中的轻伤,能够包扎完毕就能送出去的。
士兵,若只是小伤,他们不会下战场,来的都是被抬进来的。
这个时候真是在考验陆瑾的急救能力了。
药,缺少还见效慢;血,源源不断地流,却没有血袋补充;伤口,深可见骨,都必须立刻处理;能□□的都还能缓一缓,已经昏死过去的瞳孔却在涣散,生命一个接一个地从陆瑾手上流走。
“快,按住他,我要下刀了!”
“拔、马上拔出来!”
“好,针给我,像我这样缝起来。”
“这个好了,过床,抬过去,别让他睡着了!”
陆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也同样将手上的血迹抹到了脸上,可是他顾不得擦拭,便听到有人喊道“陆大夫!快来,他快不行了!”
陆瑾还没喘上一口气,脑海中便再次拉响警报。
这个时候船突然晃了晃,陆瑾没站稳,踉跄了一步便栽倒在了地上,一个士兵扶住了他,他抬起头忍不住晃晃脑袋,说了一声“多谢”便朝那哭喊的地方跑过去。
此时船舱里已经满是伤员,那个士兵的情况并不好,似乎已经不能移动了。
陆瑾跑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他拖着药箱到了士兵身边,顾不得满手的血,探查他的眼睛和脉搏。
这个士兵全身湿透,多枝箭插进他的身上,特别是胸口,已经染红了一大片,显然他是中箭后落入水里的。
他的瞳孔在扩散,心脏却已经停止跳动了。
二话不说,陆瑾双手掌根重叠快速按压他的胸口,待按压约三十次后,立刻深吸一口气,捏住士兵的鼻子,对准他的嘴大口吹起,企图用心扉复苏之法让他恢复呼吸。
“陆大夫……”旁边的士兵惊讶地看着他,只是陆瑾面容严肃,根本无暇顾及他,待吹气两次之后,立刻继续按压胸口。
这样交替来回了两三次,终于一个呛水声从昏迷的士兵口中而出,陆瑾眼疾手快地将他的头转向一侧,让他咽喉中的水继续呛出。
“活……活了!陆大夫,他醒了!”旁边的士兵惊喜地看到。
然而陆瑾根本来不及松口气,虽然暂时恢复呼吸,可是他身上的箭还插着,再加上冷水浸泡,伤口感染的几率更大,于是连忙吩咐道“赶紧再来一个人,把他抬进去,我要将箭都□□,动作快!”
接着又对船舱里喊道“手术台清理出来,这个伤员情况危急,随时可能死去!”
陆瑾此言一出,那受伤士兵旁边的那位顿时急了,他恳求道“陆大夫,你一定要救救他,他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等着他回去啊!”
“我一定尽我所能救他,赶紧的,别耽搁,抬进去!”
医务兵跑了过来,跟这个士兵一起将他抬进船舱。
陆瑾直接拿起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切开伤口……
这个晚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哪怕曾经在手术台上连轴转的陆瑾,也没经历过这样连喘口气的机会都奢望的救治。
时间就是生命,太多的生命就捏在他的手上。
到最后,他麻木了,只能尽他所能,如宋衡所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场战斗从半夜打到第二天天亮,气焰嚣张的水匪才慢慢地被消灭干净。
阳光照射下,水面上到处都是破碎而烧焦的船只木板,也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
江水的颜色似乎因为昨晚流入太多的血液变地更深更暗。
打捞尸体的船只窜梭于其中,一具一具地堆叠在一起,或是水匪,或是士兵。
陆瑾从伤兵那里听到了宋衡的整个计划,用两艘货船为诱饵,找到了阳河帮的老巢,一举消灭。
虽然不过寥寥几语,想必到了皇帝面前也是这样言简意赅,然而此中艰难悲壮却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
而他只是在后方,没有参与厮杀就已经胆战心惊。
他忽然想起前世从非洲医疗队回来的同事,他们说“战场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命,最绝望地就是闭上眼睛再也睁不开,最害怕的是见到同伴醒不过来,而自己还活着……”
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战斗,难以想象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又会是多么的惨烈。
陆瑾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心情复杂,难以描述。